nbsp;“那么福伯拒绝了?”姜望问。
“也许我已经老了,也许是我已经被敲掉了骨头。”福允钦神色甚哀,有几分自厌:“黎天子勾勒的图景是很美好的,但是……我不敢。”
“您不是不敢,您是不能替水族敢。”姜望轻声一叹:“为族群而搏命,固然是勇气。为族群而忍耐,方才见承担。”
他是真心真意的感受:“相较于忍耐痛苦,您忍耐的是一颗想要做英雄的心——这一点尤其让人敬重。”
福允钦眼眸微垂:“我不知道洪君琰胜算几何。我只知道水族已经经不起任何一场风雨。我没资格拿着那么多水族的性命,陪他作赌。”
当然最重要的是,水族现在已经看得到希望。只要姜望这样的人还在,当今的这些太虚阁员还在,水族总能够慢慢地往前发展。单说太虚幻境里,长期的任务和交流,如今就有多少人对水族改观?太虚公学里结下的同窗好友,往后又岂会不为水族声张?
日子是有盼头的……
若还是原先无望的时刻,洪君琰哪怕开不出这般条件,福允钦也得咬碎牙齿,与之奋身一搏。
关于三分香气楼和黎国的事情,除了姜望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在福允钦这里都不会得到答案。哪怕千刀万剐,他死都不会说出一个字。
因为他虽然不敢拿着水族的命运去赌,不想开罪荆国。
可他也不想得罪三分香气楼和黎国。
洪君琰的条件,他可以拒绝或接受。
但黎国的谋划一旦暴露,洪君琰和他福允钦就是不死不休——显然只有他死,洪君琰休。
但姜望开了口,他不会沉默。
“水族的未来,不在赌桌上。”姜望认真地说道:“在讲台,在田垄,在阡陌,在长街……在我们布满老茧、努力生活的双手上。福伯,您的选择是对的。”
福允钦看着他:“我始终相信。”
“我不会给水族任何优待,也不会让任何人苛待你们。”姜望说道:“我说的是这次黄河之会,也希望不止是黄河之会。”
前者他现在就可以做到,后者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先君在时,所求……”福允钦的声音颤抖:“也无非公平!”
当初姜望是为齐国征战,加入齐国的利益体系中,才赢得相对的公平。
现在他终于可以把这份公平,也带给其他人。
但公平不是与生俱来的,恰恰不公才是世界的真相!
因为强弱本有,亲疏早分,趋利避害,人必有私。
公平的环境,一定意味着巨大的付出!福允钦不是那种会觉得只要高喊“正义”“公道”之类的口号,就可以战胜一切黑暗的蠢货。恰恰担职黄河总管的这些年,他见过了太多。
所以他起身大礼参拜,一拜到底:“此心难陈,为君万死!”
姜望起身避礼,蹲下来在旁搀着他:“方才福伯所言黎天子,是你我私话。出您之口,入我之耳,不会有第三人知。”
福允钦伏地而抬身,眼睛却是始终看着姜望:“我相信姜君不会害我。我这条性命,会一直留到姜君要用的时候。”
“姜望还年轻,用不着您的性命,但用得着您的见识。”姜望一时也感慨:“人生路远,繁星惑眼,或许有时我也不知该往哪边走,您要保全有用之身,多提点我。”
他搀起福允钦来,又一拜:“福伯,又是一年,恭贺新禧。”
福允钦回拜曰:“承您福佑,祈昌永寿。”
遂辞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