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两侧步卒大阵同时向中部靠拢。
保护住刘和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守住大纛,将两侧仅剩的生力军融入到刘和的中军,没有办法保持军阵的宽度,便只能增加军阵的厚度,一万五千人,就算鲜卑人一个一个砍,也要费他三刻功夫!前军的变阵让郭嘉微感错愕,他想到了关靖和鲜于辅必然牺牲自己来拱卫刘和,却未想到,一万五千人竟然连两刻功夫也撑不到。
赵云、公孙瓒连连问询何时出击,鲜于辅和关靖的所作所为只能让他们明白,刘和已然危在旦夕,刘和的大纛倒了,这一战便结束了。
郭嘉没有动,他在等,他想看看,到底是谁先沉不住气派出援军。
他在等,和连也在等,在等八千骁勇的鲜卑骑士如何将这一万多汉军屠光。汉军的前军极其顽强,三个方阵已经融为一体,左右翼本就人少,面对两千铁骑的冲锋,各有千余人的损伤,再加上三轮箭雨的射杀,前三排的队列已然不成建制,损伤已然超过一半。
慕容风远眺战场,冷笑一声,反问:“这便是你们的布局?”
“以步迎骑,或为饵,或为杀。刘和的一万多人以短刃应敌,绝非为杀,只可为饵——你自己做饵,也让刘和做饵?”
孙原转动轮椅,背对着慕容风,远眺战场,心中一阵伤神h淡淡道:“作饵的不是刘和,是这一万五千步卒。”
慕容风明白,他不过觉得刘和是统帅,本更重要,他不明白孙原为何让刘和涉险。
风寒,愈冷。
天地萧瑟,血腥之气夹杂风中,吹到身前。
慕容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分辨不出是鲜卑人还是汉人的鲜血,一样都是人血,一样都是人命。
“奉孝在等,在等中军守不住的时候,就是他出刀的时候。”
慕容风明白,他当然知道郭嘉想在刘和坚持不住、鲜卑人以为胜券在握之时派出两翼骑兵合围这八千骑,可是和连手上还有三万骑兵,赵云和公孙瓒的两万骑兵如何面对四万骑兵的两面夹击?他不相信孙原看不出,也不相信郭嘉看不出,他在等答案,在等孙原说出他的自信到底源自哪里?
孙原突然叹了一口气,转过方向,却不是看向心然和董真,而是看向了远处的茫茫草原,秋深冬至,千里草原已不复青葱,天地虽阔,茫然无家。
“好一方天地,壮阔如斯。”
紫衣公子连连赞叹,令慕容风的眉眼敛起,他此刻已然坚信孙原的武功废了,草原大漠,无人敢背对身为鲜卑第一高手的他,即便是全盛时期的孙青羽,也不能。
“若是身死此处,倒也舒服。”
孙原侧脸望向慕容风,这一个眼神,瞬间让慕容风的心神为之一震。
对面的心然,同时变了颜色。
慕容风察觉到了心然的变化,眼睛骤然睁大:
“你竟一心求死?!”
孙原、郭嘉的盘算,并不是击败鲜卑人,也并不仅仅是为了刘虞报仇,而是想跟鲜卑血拼,哪怕全军覆没、亦在所不惜?!
慕容风望向远处沙场,数万人的辽阔战场,他从来都没曾想过,孙原这一战,从未指望过能赢!
“鲜卑人,十四岁就能提刀上马,和昔日的匈奴人一样,凌虐我大汉北境,一个百年、两个百年、三个百年,大汉灭了匈奴、却灭不了鲜卑,以至于北境有百年之疲。”
“来去如风,骑战精锐,让大汉之兵来往疲敝。确实是匈奴、鲜卑一贯所用之策,二百年来除了窦宪将军能有所成,大汉竟然再出不了一个如同冠军侯一般的将军。”
孙原娓娓道来,一一剖析:“大汉的兵制、税制、官制,限制了大汉的手足,当今陛下纵然有昔日孝武皇帝的雄心,又哪里来昔日的桑弘羊、霍去病,为陛下所用?”
“太傅身死,令我和奉孝不得不苦思对策。大汉内忧外患,并不能组建一支精锐骑军,如昔日冠军侯一般,纵横草原大漠。”
慕容风愈听愈明,他从来未曾想过孙原和郭嘉的布局,竟然舍命如此——
“你,竟以整个北境为饵,逼迫我鲜卑大军集结,想同归于尽?!”
孙原笑了,虽然只是微笑,却令三人都不寒而栗。
孙原从未有过如此心机谋算,当初对黄巾军也不过屡屡怀柔处之,今日竟然一改常态,连下必死之局。
孙原是自己为饵、以北境数万精锐为饵、以刘和、自己、郭嘉、公孙瓒等如今北境的所有大吏为饵,让和连能够调动鲜卑所有精锐,进攻弹汗山,不过只是再给和连一个借口。
四万对五万,哪怕一战全军尽丧,也要让鲜卑在十五年之内再难进攻大汉北境!
“这一战,鲜卑没了五万人,乌丸、扶余、丁零、匈奴想必都不会让和连好过。”
孙原转头望向慕容风:“我大汉付出了一位太傅的代价,付出整个北境精锐的代价,换你鲜卑灭族,你以为如何?”
慕容风周身气机已然积压可怖,便连董真都已察觉到那凌冽的杀气,她牵着心然衣角,却已然发现后者面沉如水,手中已隐隐有剑光泛起。
慕容风仍不死心,反问:“慕容风倒是奇怪,公子青羽若是送葬了整个北境,就不怕乌丸人和匈奴人反扑,不怕背上大汉国的千古骂名?”
“你算算看?”
孙原依然一脸笑意:“大汉北境有归附的匈奴人、乌丸人,有武猛都尉丁原,有护乌丸中郎将和度辽将军,有数十万黄巾军余部,他们的亲人战死在弹汗山下,你觉得草原上哪个部族敢进攻今日之后的北境?”
“鲜卑人夺走了匈奴人的草原,今日匈奴人是选择夺回草原,还是南下越过长城?”
“好、好、好!”
慕容风怒极反笑,连声道好:“公子青羽到底是公子青羽,竟然步步算计,今日慕容风不杀你,岂有脸面回去见我全族?”
孙原看着慕容风杀机尽显,依然从容,除了为北境留下生机、留下时间,也要为天子、为杨赐留下时间,刘虞身死,乍现的权力真空让朝堂暗流尽数涌动起来,唯有北征,让天下的目光尽数吸引在弹汗山下这场大战,朝堂上的天子才能从容面对,收拾残局。
孙原和郭嘉的联手布局,每一步皆是阳谋,和连、鲜卑、大汉,乃至草原上的每一个部族,都已经成为棋盘上的棋子。
刘虞之死,看似是一件天崩地裂的事,竟被化腐朽为神奇,局势尽归一手操控。
慕容风无暇顾及大汉朝堂,尽管他已深思熟虑,却步步差一着,他可以不管和连这个鲜卑大王,却不能不管鲜卑全族的死活,他此刻,只想杀了孙原、杀了和连,保留鲜卑的元气。
他知道,他想不到的事,和连更加想不到。
眼前的紫衣公子,从容、淡定、眼神忧郁却淳澈,他在求死,却大可不必死,今日的局面便是在一个毫无行动能力的人手中造成,四万人,换两个种族的生死存亡!
可恨!
“呛啷”一声嘹亮的剑鸣在这片小小的断崖之上乍现,化作无形声浪四散传播而去。
一道璀璨夺目的剑光冲天而起,赤色和青色交织,在小小断崖上编制成靓丽的图案。
剑锋,停在孙原眉心前。
孙原的眉心有一道细微的伤口,有鲜血缓缓渗出。
一袭白衣出现在孙原身后五尺,心然手臂前指,一对雪白剑指上吐出九尺紫色剑芒,掠过孙原的头顶,直抵慕容风身前。
慕容风的剑上,杀机尽敛。
心然的剑,纯粹宁静。
唯有一道气机,如大河喷涌、星河倒卷,在慕容风身后凭空乍现。
剑气!
来人玄衣如夜,身姿英俊挺拔,如九天之剑屹立天地之间,三丈之内,尽被流光剑气充斥、锁定。
草原大漠无人敢背对慕容风。
六合八荒无人敢背对倚天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