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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纠缠于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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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动头发就扯着疼,又倏然一震,皮肤相触,她立即知道对方是谁。


    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偌大的楚国行宫,居然没有一个宫人侍卫当即出现!


    “你竟敢踢本公子?”


    “负刍公子,分明是你自己没站稳。外臣劝你还是尽快返回寿春。”


    这个气定神闲的声音,负刍可太熟悉了!


    昭阳当年丢了令尹的位置,可不就是拜他所赐!


    负刍的母妃乃是昭氏所出,他前些天还在令尹府听了那桩骗楚的旧事!


    “你怎么在此?!”


    李贤把腰间的印鉴拿出,“外臣身为秦使,为何不能来此?”


    “有门不走,为何从窗而入?莫不是鸡鸣狗盗之徒,惯做一些小人之行。”


    “公子不曾读晏子使楚?外臣来此,是来救公子的性命,公子将死浑然不知。”


    李贤说了,再朝嬴荷华颔首拜道:“夜深风大,令公主受惊,望公主恕罪。”


    他说这种话,可谓是手到擒来。


    一则提醒许栀。二则也警告负刍,现在楚王还不是他。


    负刍方才还觉得自己胸有成策,但此刻,他不敢去与李贤的眼神交接。


    秦国公主对他举止还算客气,但这个李贤一个小小的监御史居然对他公然出手。


    负刍想,他定有咸阳的诏命在身,这才如此放肆。


    对于秦王嬴政,负刍心里到底还是憎恨又发怵。


    “公主殿下放心,夜深风大,有劳公主命人修缮窗户。”负刍言罢,作礼离开。


    殿中一片潦草,也是一片寂静。


    月色流淌在光滑地砖,像是一滩明亮澄澈的水。


    李贤他离她不远。


    许栀隔着光,能清楚地看清他交领夹缬上的凤凰图纹,腰侧还是佩着那把长剑。


    故乡的月将他锋利的目光照得要比在咸阳柔和许多。


    他们都不说话,谁也没解释自己在干什么。


    良久,连灯芯都看不下去,噼里啪啦地燃起了响声。


    李贤也就这样站着。


    不一会儿,风把地上的碎木屑吹得满地袍。


    而李贤好像总算和张良学了一些好习惯,他躬身去捡掉了一地的木头枋子。


    “臣把公主殿内殿外的人都想办法调走了。公主若不想今日之事被芈犹发现,还当速速清扫。”


    李贤说得还挺自然,他又是在明知故问她为什么不过来,还不到他的身边去问他为什么来行宫?


    到底是相处得久了,许栀自以为他有什么心眼,她很清楚。


    “我不会问你来的原因。”


    李贤冷不丁开口,“臣一个人没办法在一个时辰之内将这些东西清扫。”


    他好像只是要她一起去拾掇那些碎片渣渣……


    或者是,许栀永远也不曾知道李贤能把一件事如何掰开揉碎了去设计人。


    他要她过去,等她被解开束缚后,让她自己走到他身边去问他,靠近他。


    许栀觉得自己说这个话很没面子。她自从在李贤面前把公主的架子抬起来之后,鲜少去求他做事情。


    她要是在这儿一直站着也挺傻的。


    进了行宫,她腰侧没有佩刀。


    她不得不说话。


    “……我被缠住了。”


    李贤顺其自然地站在她面前,微低下头,“臣帮公主解开。”


    她头发长,发簪钗环比在秦的时候戴得多多了。


    尤其有一支钗,上面是衔珠金凤,底下又用银丝做了连枝藤,缠绕于上,反插入垂边发髻。


    她看不见自己的头顶,依稀摸到了发髻。她的发带、流钗和那串珠帘夹杂在一起,要解开,绝不算是个容易的事。


    果不其然,李贤起先还很有耐心地顺着,到后面,那些繁复的珍珠链条越发不听他使唤。


    能让李贤感觉到困难的事情不多。


    感觉他没给谁梳过头发,修长的手指坚持要与那些发钗缠斗下去。


    分明就做不好这类事,执拗又冥顽不灵。


    既然李贤自告奋勇,她不介意好好地继续为难他一番。


    “你不许弄坏我的发簪,不准割断发带,也不能扯疼我了。”


    她感觉他的手停滞了好一会儿,应该是在思考。


    “臣以为,若这样会耽误许久。”


    他说着,珠帘还在叮叮得响。


    “动作小点,这是在楚国,不是芷兰宫。”


    许栀微扬首,看到他认真的样子。


    “臣知道。别人若误会便是不好。”


    他真算有一幅好皮囊,眼睫纤长不密,鼻梁挺直,笑则若桃花迷惑性很强,不笑则诡谲多变。


    眼睛浓黑如墨,暗淡又复杂,熠熠生辉又讳莫如深,深处望如银河般深邃无垠,藏有两世的朦胧。


    许栀指尖碰了碰落到她与他面前的那一串孔雀石。


    “我不管旁人怎么说。”


    李贤看着她无甚纠结,恍惚间明白,她为什么在那个节骨眼上答应来楚。


    分散楚国注意力,从外部环境保证大梁顺利被攻下,也是她的考量之一。


    这与他当年在灭韩之间做出的选择相差无几。


    李贤除了喜欢伤害自己之外,应该就是喜欢给自己找解不了的难题。


    “阿栀,到底凭何至此?”


    “我愿意拿以后的人生,去换取一个机会。”


    她说得不能再明确。


    她总可以给他,旁人不曾有的宽慰。


    她也总可以在一瞬间彻底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光线投在他的脸上,猛烈的疼痛骤然在他心脏揪起,不知手上哪里用力重了些。


    啪地一声,珍珠的细线崩开,断了,砸在地上,又遍地跳跃,四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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