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嘴里还塞着点心的缘故,少年上扬的嘴角有些僵硬。
他艰难咽下口中食物,清朗的嗓音明显下沉:
“我很抱歉……”
老人不以为意地轻轻摇头,苍老的手却抚弄着曾经少女所穿过的军服。略微浑浊的眼坚定地看向冰神圣像,说道:
“维奥莱塔在为我们的神明而战,这是我们一家人都有的觉悟。”
“她的父亲母亲也是如此。”
…
……
离开了老人独居的房屋,一人撑起伞和另一个人并排行走。
细密的雨水打在雨伞上淅淅索索,白发少年注视着滑落的雨丝,许久没说话。
走在他身侧的人此时开口了,声调沾上冷雨的淡淡凉意,一丝一缕:
“自寻烦恼。”
少年闻言苦笑。
这段时间,他一得空就会这样,以战友身份去接近探索队伍的遗属。
而他的登门拜访,在那些人看来有不同的含义。
友好待客为少数,吃闭门羹、咒骂和被冷眼对待也有。
但更多的是:
「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了?」
想要赎罪的心理,让少年全盘接收。
银色的眸望向前路。白雾般巨大而透明的雨帘倒垂,也不知什么时候雨会小一些。
少年的自语在雨声中若隐若现:
“过会儿路过花店的时候得买一束百合花。”
他还要再去见一个人。
…
壁炉之家的孩子们在私下,有一种公开的默契。
——他们,是「家人」。
「雪奈茨维奇」、「雪奈茨芙娜」。
这两个姓,似无形的锁链将他们所有人连在一起。
即使他们不是血脉相连的孩子。
即使他们是来自天南地北的孩子。
只要通过这两个姓,在壁炉之家成年后的他们,再次碰面时都将会心一笑。
原本作为边防军的姐姐,因这次探索行动从而归于他的手下。
正因这种微妙又隐约的情感,深渊中的相处也变得更为牢靠融洽。
相较于他,姐姐是属于喜欢偷懒的那一类人,不爱冒头也不喜争斗。一路从士兵列兵再到上等兵,终于在这第七个年头里混到士官下士。
按她的说法:她也快熬出头了,到时候结完婚,再混个几年,便能和爱人一起递上退伍申请,人生圆满。
她和他坐到帐篷角落,望着远处的篝火,一同守夜。继续听她说话。
在这仿佛被世界遗忘和唾弃的地方,怀揣希望,才能熬过这无尽的黑暗,迎来新的一天。
话题告一段落,姐姐又把话题抛给了他。
姐姐打趣道:
[那你呢,有喜欢的人吗?]
深境螺旋的环境一直充斥着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但在那刹那,少年仿若闻到淡淡紫藤花的香味。
瞬间,眼前浮现一道身影。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少年摸着后颈,嗫嗫开口:
[有……]
女人小小“呀——”了一声,兴奋的尖叫努力压进嗓子里,以防影响其他睡着的人。
少年立刻用胳膊挡住通红的脸,以此阻隔姐姐好奇探究的眼神。
[怎么认识的?]
[……同事。]
[哦?哪个部门的?回去后带我去见见?]
[我的…下属……]
女人嘴角笑意更深,挪动凳子靠近他几分:
[多大?哪里人?长得怎样?什么时候喜欢的?]
脸颊热度使少年说话含混躲闪:
[姐姐…你、你怎么什么都要问啊……]
被人弹了一下脑壳,让他快说。
[比我大些…稻妻人……]
[很好看……]
最后一个问题始终无法说出口。
对他而言,这份感情横跨两世,早在很久以前就已萌生。在他还年幼时就已经离开福利院的姐姐,并不知道后来画像的事。
女人揣摩起少年的犹豫,禁不住笑,猜测道:
[初恋…?]
试图克服害羞的他藏不住惊讶,对上一双明了的眼。
青涩的神情惹得女人捂着肚子咯咯直笑。这就是年少人才会有的反应。
[告白没?]
少年慢慢抿起嘴,垂眸不语。
[看来是失败了。]女人将少年的反应看在眼里,笑道:[那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不睬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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