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郎君脸皮薄,又是同知,自是不能去大房讨礼。
娘子又是个心地仁厚的,做不来这样的事。
不若把此事交与我,我带着咱二房的人,去她那讨。”
“去她那讨,她就肯给了?
若是不给怎麽办?”
上次冯氏的东西,能讨来,那是因着东西本就是冯氏的嫁妆。
可如今这节礼,人家也没说送与谁的,卢妈妈去讨要,他嫂子能给吗?
“不给有不给的法子,我们去了,自当是敬着她,好好与她讲明白。
若她明白了,还是不肯撒手,那当真是不要脸面了。
她不要脸面就更好办了,郎君给她在外面赁个屋,让她们娘俩出府过活,随她们是吃米还是嚼糠。”
这番话,若是在以前说,吴二郎定会发火。
可如今他却细细的琢磨了起来,觉得卢妈妈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娘子,你觉得此事如何?”
吴二郎心里已经有了较量,可还是忍不住问冯氏。
冯氏放下了手中的筷儿,掏出手绢擦了擦嘴,
“大嫂一向知理,想来不会攒着礼不还。”
冯氏话中的“还”字用的好,是在告诉吴二郎,那些节礼本来就是送与她们二房的。
既是她们二房的东西,她拿着不给,那就是她的错。
见她这样说,吴二郎当下就托卢婆子去大房讨要节礼去了。
这样的事,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放到那要脸面的人家,可能会白白的与了寡嫂,吃下暗亏。
可显然冯氏不愿吃这样的哑巴亏,节礼不拿到二房来,休想让她与那些官眷回礼。
只要吴二郎不嫌大嫂柳氏给他丢人,尽可以让柳氏把礼留下,让那柳氏与人还礼。
这样的事,卢婆子是不好找二房院里的丫头的。
她来到刁妈妈家的时候,刁妈妈正在屋里,给二姐儿洗发。
桂姐儿撅着屁股,站在炉子边烤发,她先洗的,头发又长又密,不易烤干。
梁堇被扒的上身只剩个小衫儿,刁妈妈按着她的头,在冒着热气的木桶里绞了麻布做的巾子,使劲擦梁堇的脖子。
能擦下来许多打卷的灰泥。
这麻布糙的拉皮,用来下泥很是好用。
不是梁堇不爱洁,冬日天寒,不好洗澡。
北宋是有澡堂的,人都称为水行。
进去洗白水,要价儿两文钱。
若是想加香料,干花,又是一个价儿。
梁堇和桂姐儿去一般都是洗白汤,没银钱洗香汤。
那样的香汤也就一些家里富贵的娘子,姐儿洗的。
洗那最贱的白汤,也不能日日去洗。
夏日是不去的,在屋里端盆水擦身子。
去年梁堇求了刁妈妈好些日子,刁妈妈才肯给家里添了一个洗澡的大木桶,人能坐在里面洗。
可到了冬日,只能花钱去水行洗了。
一个月里,还是等府里放假的那日,刁妈妈才会带着她们俩,好好的去水行搓洗一番。
剩下的日子,只能趁洗发的时候,搓洗搓洗露在外面的脖子,耳朵。
梁堇忍着疼,正让刁妈妈给她搓脖儿,就听见外面有人唤她娘。
刁妈妈也听见了,听那声是卢婆子,这么晚了,寻她定是有事,她把手里的巾子给桂姐儿,让她下狠劲,好好的给二姐儿搓。
说完,那沾水的手来不及擦干,往桂姐儿身上随意蹭了两下,就穿上放在炕上的袄子撩开布帘子出去了。
“桂姐儿,你轻些搓。”
梁堇的皮肉也不是石头做的,要是她能自己搓,一定不让她娘刁妈妈给她搓。
“晓得啦。”
桂姐儿把她水淋淋的头又按了下去,给她搓洗了起来。
她的脖儿已经被她娘给搓洗过了,红通通的。
桂姐儿搓泥是不疼,只是搓下来的泥,都会让梁堇瞅瞅,然后在她耳边,再说她如何腌臜。
梁堇看到搓下来的泥条,都忍不住脸红,直催她赶快搓,少说话。
……
柳氏屋里今晚破天荒的点了烛,往日用的都是煤油灯。
吴老太怕季姐儿和她没有烛用,晚上描大字,绣花会伤了眼。
时不时的就拿自己箱笼里的体己钱,给她们娘俩买烛送来。
可柳氏嫌用烛太费银钱,又让巧姑私下里把烛给当掉,当来的银钱买灯油。
灯油能使好久。
“娘,这烛比煤油灯亮。”
季姐儿坐在炕上描大字,时不时的朝身旁烛台里的烛看去。
她再怎么掩饰,也藏不住她对烛的稀罕。
柳氏见她这样,也动了恻隐之心,把那盒陈司户家送来的烛给季姐儿留下了。
原本她是想让巧姑一起拿去当掉的。
主仆俩人,在这些摆满了一个屋的礼中,挑挑拣拣的,哪些是要当的,哪些是要留下的。
“娘子,这包杏仁粉留下吧。
你和季姐儿整日里吃的没有油水,连米饭都不敢多吃。
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季姐儿想,她身子单薄,要吃些好的才行。
我听说二房的元姐可是日日睡前都要用这杏仁粉的。”
巧姑见她们好不容易也得了这杏仁粉,劝柳氏留下来一包。
柳氏犹犹豫豫的,
“快到年节了,吴二叔她们一家要来过年,府里的日子就好过了。
到时候,什么好食没有。
这包杏仁粉,连着那些蜜饯果子,两匹布,还是一同都寄到丰州吧。”
柳氏是丰州人,娘家也都在丰州,她爹娘跟着她兄弟过活,日子过得不是那么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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