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萨特说:“那你肯定已经想好明天怎么办了吧?”
王子虚终于打开干渴的嘴巴说:“想明白了。”
“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明白的是,”王子虚说,“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别无选择。”
萨特头一歪:“这算想好了什么啊?”
“不是想好了,是想明白了,这是不一样的。想明白了,就是念头通达了。”王子虚一笑,“不内耗了。”
“不内耗,就能度过难关吗?”
“不知道。”王子虚说,“不内耗就是不内耗。顺其自然。”
萨特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
“来东海已经半年了,”王子虚说,“还记得我们都经历了些什么吗?”
萨特若有所思:“为儿子稻粱谋的伟大作家,小三之女的高贵妇人,八面玲珑会来事的冷峻女作者。”
“还不止这些呢。”王子虚说着说着,有些感慨,“南大学生们瞧不起我,却疯狂追捧小王子;“《古城》的编辑压我稿子,《长江》也顺水推舟拒我的稿;
“现在各路文艺人士,又对我的心血作品口诛笔伐,更是磨刀霍霍,等着今天的研讨会上向我开炮。
“东海这座城市好现实啊,我这样籍籍无名的小作者,一点尊严都没有。不光我没有尊严,连带我的作品也没出路。”
萨特背着手,嘴唇抿紧:“我也发现了,中国的传统强调社会规范内化,差序格局的社会中,个体通过面子游戏,完成尊严让渡,以维系关系资本,你这样的人,当然会觉得煎熬。”
“说人话。”
“你不会拍马屁。”萨特说,“他们喜欢顺从的人。你不会拍马屁,当然很痛苦。”
王子虚转过头看前方:“是啊,说来说去,还是石中火。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怀念西河吗?”
王子虚摇头:“怎么会?只是我在西河时,对东海抱有一些幻想罢了。”
“失望了?”
“有一点,但是没关系,我现在反倒活得更加自在了。因为我不善于和城市相处得很融洽。”
萨特抿嘴一笑,从怀里掏出烟斗:“你指的是好不容易扫出来一辆共享单车,还发现它被绑架了吗?”
“包括但不限于。”王子虚说,“我比较习惯于采取抵抗姿态生活。”
钟教授说,文学之神的那根线,是一条直线,你要去逼近它。
那么如果他逼近了它,又如何呢?钟教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拿眼睛盯着他。
他眼神说:那你就是无敌的。
王子虚在寂寂无人的街道上走去,雨后天凉,积水成冰,楼宇在倒影中,歪歪斜斜地倒向他。
……
清晨。南大。
天气预报说,今日能见度50米,穿行在校园里,白雾中时而浮现出一个身影,手里拿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
书舍橱窗里也蒙着层薄雾,梧桐树渐秃的枝桠在寒风中抖动,何杨雨潇缩在羊绒围巾里,数起落叶。
蹲在书舍门口的不止她一个。南大平时仰天土拨鼠呐喊“田文静我上早八”的学生们,此时都缩在羽绒服里,像一排土豆蹲在花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