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大致弄清楚陈绣的脾性了。有一种娇生惯养出来的磊落脾气,但心思也挺细腻,良知未失。如果再足够聪明,却又别太聪明,那就能因为自己刚才这句“很脏的”,搞清楚自己表现得相当冷淡的原因——她嫌弃生了黑斑的瓢、嫌弃稻草铺子,于是这叫他觉得不大高兴,被她无意中冒犯了。
无论能不能确切地想清楚,都会因为这种模模糊糊的认知而产生那么一丁点儿的愧疚感——
“……啊,我不是说你脏。”
接着,因为这么一点儿的愧疚感,就会压制那点并不怎么过分的小姐脾性,讨好似地顺着的自己的话题来展开。
李无相没立即回答她,而把她晾在那一小会儿。等到发现她准备微微皱起眉时,忽然开口说:“你们镇上是不是有位炼气士?”
眉头一下子被抚平了。陈绣立即说:“是啊。”
李无相抬起脸,叫她看见一个勉勉强强的微笑:“要是之前我们镇上……要是我也是个炼气士,也许就不会因为洪水——”
他住了口,轻轻叹出一口气,又低头摆弄柴火。
陈绣觉得自己的心快碎了。她知道自己错怪了他……怎么能忘了这件事呢?他爹娘和兄弟姐妹前几天才都在洪水里没了!
李无相瞥见她的表情,又在心里笑了一下。像她这样的女孩该不怎么习惯跟人道歉,而更习惯于补偿别人点儿什么,那么——
“我回去问问我镇上那位仙师能不能收你做徒弟。”陈绣赶紧说,“我叫陈绣,我爹就是金水镇主,仙师就供奉在我们家呢!”
欲擒故纵的手段得懂得分寸,尤其站着的是个心性不定的小姑娘。于是李无相抬起脸,叫自己发了一会儿愣。
但一个叫年轻女孩倾慕的男子,也不能是趋炎附势的软骨头。于是李无相又摇了摇头,低低地说:“没那么容易的……可还是谢谢你。”
陈绣的心里掠过一丝焦躁,觉得自己从来没跟任何人像这么小心翼翼地说话,却总是哄不好。可一想到他可怜的身世,她就对自己的焦躁感到惭愧了。况且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句话说得真妙——赵仙师要真的收了他做弟子,他就得会在自己家进进出出了!
今早赵仙师明明已经跟爹说过了他就是李家湾的小公子,爹却又推推拖拖地不肯叫人提亲,说这种事从来没有这么急的,还得看看他的人品。
可他的人品用得着说吗?他敢打镇上的无赖闲汉,那无赖都被他打怕了。他跟大掌柜说话时彬彬有礼,比赵奇不知道有教养多少倍!这明明就是文武双全。再说什么事儿是从来就有的?规矩还不是人定的吗?在金水,明明爹的意思就是规矩的嘛!
要是能叫他在家里走几个来回,爹不好说,娘保准喜欢得要命!
她往前走了两步,叫自己隔着灶台能把他看得更清楚点儿:“我可以帮你说好话嘛,而且赵仙师……嗯……人其实也不赖。”
李无相微微皱起眉,脸上浮现一点恰到好处的期待——那是一缕脆弱的、叫人看了不忍心去扑灭的期待——“可我听说炼气士们的脾气都很不好。”
“啊,也不是,我觉得他的脾气还可以,但就是不怎么爱说话,缩在屋子里,神神秘秘的,好像特别看不起人……啊,其实也不是,他其实……”
李无相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