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
天曚曚地亮了。
梦独感到了饿意,便摸出馍馍啃起来。这是最后的一个馍馍,他知道,他就将弹尽粮绝了。这时,三步外的一个流浪汉看向梦独,眼里透着贪馋,向他伸出一只手来。梦独顿了一下,将馍馍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递给了那个流浪汉,流浪汉刚一接过,就狼吞虎咽几口将馍馍塞入嘴里。
梦独心里生出一股悲酸。
此刻,他的心里蓦地生出一股执念:哪怕是饿死,也决不伸手向他人乞讨。多年以后,他却问自己,若真是面临快饿死的困境,他还会有那样的念想吗?是不是会被人认为是装逼?可当时,他确实就是那么看待那个流浪汉的,他还想,为自己的信念决不能后退一步,退出一步,就可能会退出第二步。
梦独没有马上离开,他在想,该去哪里呢?该如何寻个事情做呢?他必须为目前的生存问题而竭尽心力。
货运车站虽地处偏僻,但毕竟是货运站,随着太阳升起,夜间有些寂寥的门前马路上也有了些许热闹,有为数不多的公交车打此经过,并在不远处停下,三三两两的人下车上车,然后重新行驶上路。
货运车站的几个大门陆陆续续地打开了,迎接前来办理货运手续及前来取货的人们的到来。
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工作人员走出来,对着盲流和流浪汉们恶声怒气地驱赶,像是在赶走一只只肮脏而令人厌恶的苍蝇。
梦独坐着没动,有些反应迟缓似的。
女工作人员连眼皮都没朝他抬一下,就催他快快离开。可能是见梦独的动作太过慢腾腾,她便正眼看了梦独一眼,眼睛顿然亮了一下,态度竟然缓和下来,轻声问:“你做什么?”
是梦独的长相和气质帮了他的忙,虽然一路劳顿,虽然忍饥挨渴,虽然心事重重,虽然脱水缺觉,虽然他比原来又消瘦了一些并且面色苍白,但消瘦和苍白还是掩不住他的精干和英武之气;虽然他的脸上布着灰垢,可看上去还是那么干净,纯洁。
梦独想了一下,说:“我来取货。”
“一会儿上班,到柜台上办理。”女工作人员说,没再继续驱赶梦独离开。
约摸十几分钟过后,有顾客来办理相关事宜了,里面的工作人员也开始了一天的正常工作。
梦独注意到,那个女工作人员在悄悄打量他,但是目光里毫无恶意。他想的是,这里既然是货运车站,总有公厕或卫生间可以借用一下吧?
女工作人员问梦独:“你不是说要取货吗?”
梦独说:“我想上个卫生间。”
女工作人员指了指并不宽敞的大厅的紧里端,示意他朝里走,右拐便是。
梦独上了个大号,顿觉得身心轻松舒爽许多。卫生间的外间,有几支水管,墙壁上竟然镶有一面挺大的明镜。他打开水龙头,认认真真地洗了脸,洗了脖颈,还用水将头发沾湿,理了理正在疯长的倔强的头发,他原来的小平头的轮廓已在渐渐淡化。
脸上沾满水珠,他不慌不忙地仔细打量着镜中人,甩了甩头,头发上的一些水珠被远远地甩出。他发现身上的衣着的确有些脏污了,可是他却无法换装,也无装可换,于是,沾水擦洗了一下他认为看不过眼的地方。他对着镜中人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目光依然清澈,面容依然灿烂,原本灰暗的心情在一点点地好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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