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被押跪当场的活贼,此时都去看石秀。
却见石秀转头而去,并不看那三人。
如此,苏武立马心中一动,刚才还是试探之言,话语里带着诈唬,此时看石秀转过头去了,心中更知,这三人里,定然有那有名有姓的大贼。
苏武倒是不急,先认真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三人,那三人见苏武来打量,立马低头去。
苏武开了口:“既然是梁山之贼,已然落得这般地步,不论大贼小贼,便是都没有了活路,反正都是一死,死之前,便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响当当一条汉子立于天地,岂不也是美名?”
说着,苏武又看了看时迁:“你们二人,一个时迁,一个石秀,虽然本也有那从贼之心,但也并未真正入伙,这些梁山贼寇,在江州为了救那宋江,不知杀了多少无辜百姓,近来在周遭流寇,也不知做了多少烧杀抢掠之事,你们本也还不是同路人,更不谈什么江湖义气,时迁,你说是也不是?”
时迁立马点头:“将军所言在理,小人本是个偷窃之贼,从来不曾犯了人命,与这些梁山贼寇自是不同……”
苏武笑着点头:“嗯,既然而今要从军效力,岂能不是与这些梁山贼寇不共戴天?”
时迁更是点头:“必是不共戴天,只可惜小人不识得他们,石秀兄弟识得……小人这就与石秀兄弟好好说说……”
说着,时迁蹲下身形,蹲在石秀身侧,先看了看那三人,再开口:“兄弟,他们左右都是要死,既是大贼,又是江湖好汉,将军所言在理,本也该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之辈……如此反倒全了名声……”
石秀转头来,看着时迁,说得一语:“时迁,我本就是求死之人,自是为了你想活命,才如此……此时还教我来出卖别人,我又如何说得出口?不论怎么说,他们也是为了帮我来救你才落此下场……我自死了去就是……”
时迁叹了口气,也是无奈。
苏武其实并不生气,反而觉得石秀这人,越发不错。
越是觉得不错,就越是觉得这般人,何必从贼?若是被逼无奈没有正路可走,也就罢了,如今有了正路能行,那就更要让他走正路。
石秀这般的人,本就有忠义正直在心中,许多事情其实没那么复杂。
苏武也不要石秀的效忠,也不担心石秀来日是否忠心耿耿。
因为,这般人,他自有心中好恶与追求。
只待他当真看得苏武在做什么事,是为国也好,是为民也罢,乃至与外族舍命去搏。
石秀自然会为自己那份忠义正直去努力。
这不是他效忠苏武与否的事情,而是他会遵从自己内心的价值观判断。
石秀这条命,哪怕要死,也当死在杀敌的战场上,死在冲锋的陷阵营里。
如此,也才符合苏武自己的内心。
所以,现在,此时此刻,苏武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让石秀活着,浑浑噩噩也好,不情不愿也罢,他只要活着,就能看到苏武真正在做什么。
苏武开始操作了,只管开口:“来人呐!”
“有!”
“往府衙去报,就说又辨认出了大贼,乃军汉石秀与时迁辨认而出!”苏武如此吩咐一语。
三个活贼,石秀,时迁,皆是一脸惊讶看向苏武。
那军汉转头就去。
时迁愣愣来问:“将军……”
苏武只笑:“辨认贼寇这般小事,于某而言,何难?”
“将军当真知道这三人何许人也?”时迁还问。
苏武摇头:“不知,但要不得一两天,也就知道了。”
时迁自是不信,石秀更是不信,因为如今宋江麾下,多是来自南方江湖绿林,东平府的人,怎么可能认得出脸面?
那三个活贼也是把头一偏,只当苏武是无计可施。
却见苏武转头去,还有话语:“好了,今日到此为止,石秀兄弟你就好好养伤,时迁呢,你就好好照顾着石秀兄弟……”
说着,苏武带着众人就去。
屋内,只留石秀与时迁,时迁还疑惑开口:“那苏将军不会真的已然知道了那些贼人的身份吧?”
石秀嗤之以鼻:“只要那三人不开口,他如何能得知?”
“若是万一真知道了呢?”时迁又说。
石秀不说话。
时迁却还说:“万一那三人之中,有一人为了活命检举了呢?”
石秀忽然面色微微一变……
“兄弟,若真如此,那苏将军如此去传,传到府衙里,乃至传到东平府的百姓中,梁山之人必更是恨你我入骨,唯有杀之而后快了……”
时迁显然已然看懂了苏武所作所为。
“我石秀,这辈子,忠义为先,性命次之,他们只去传就是,大不了我……若是有机会碰到梁山之人,我自一死明志,岂能没有清白?”石秀忽然也有了几分激动。
显然苏武也知,石秀与林冲,完全是两个性格的人。
对付两人的办法,自然不同。
苏武显然要一个陷阵营,真正的陷阵营,不能是徒有其名的陷阵营,而是上阵之时,不论敌人多么强大,依旧能一往直前百死无悔的陷阵营。
那么,这个陷阵营的框架骨架,就得要石秀这种人,多多益善!
时迁看着石秀,便也只能叹气,他知道石秀兄弟就是这般性子,却也知道,那苏将军更不是好相与之人……
只待又过一日,屋外忽然来了许多人,吵吵闹闹,时迁立马起身往从那窗户缝隙往外看。
一众军汉,摆得十五具尸首,又是那三个活贼。
就看那将军苏武走到当场,开口就问:“哪个是在那江州浔阳江中杀人越货的船火儿张横?”
三个活贼,陡然皆是面色一惊。
连带屋里的时迁也是一惊,立马转头去看趴在地上的石秀,石秀也是面色大变。
就听石秀脱口而出:“他怎么知道?”
时迁立马转头来问:“当真有那船火儿张横?”
石秀一脸悲色,却又不答了。
就听门外,有那苏将军开口:“无人说是吧?刚才某问的时候,若是有人说了,倒也可以活一命,但现在晚了,因为昨日半夜,石秀已然说了……还有画像。来人,把画像取来,对一对,看看到底哪个是那大贼张横!”
时迁趴在窗户上看,果然有那军汉拿着画像来对,只是稍稍一对,一个膀大腰圆的活贼立马被众多军汉拉了出来,拉到苏武面前。
“你就是江州船火儿张横?”苏武俯身在问。
那张横似也硬气,抬头就说:“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州船火儿张横是也!”
苏武就笑:“昨日怎得不这么硬气?昨日可以行也更名坐也改姓,今日就变了?”
却听张横大骂一语:“石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时迁连忙转头去一看石秀,石秀也是大喊:“我石秀从来不曾出卖了谁人!”
“不是你还能是何人?我从江州远来,这里何人识得我脸面?”张横更是怒喊。
苏武却插话:“其实没什么,左右都是一死,有名有姓的大贼,不过是给某增添一些功勋罢了,张横你也不必如此气愤……”
却听屋内,石秀再喊:“我石秀对天发誓!”
“你还发誓,这画像都有,何以不是你?你不得好死!”张横连连在骂。
自真不是石秀,而是燕青,是朱贵,是燕青带着人去,是朱贵描述详细,燕青转述,是由衙门里的押司张真来画,再由燕青与朱贵确认。
这点事情,如今对于苏武而言,又算的什么?
要说苏武手段卑鄙,也不假,这个时代,乱世当前,家国沦丧,男人会死,女人为奴,不久之后,连皇帝都会被人抓去两个……
那些惨烈,何以能说?
大宋的皇帝,会被人脱光衣服,裹上羊皮,脖子系着绳索,在地上如羊一般,被人牵着爬来爬去……
这叫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