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不时飞过的流矢之间,虞允文虽然保持住了身为相公的威严,却在诸部拼死作战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有些走神。
他想要表达许多,比如想要问一问靖难大军那边局势如何,想要说一说这些日在采石殚精竭虑的辛苦,更想要论一论宋金再次开战以来的牺牲者的意义所在。
但到了最后,这名如今已经可以算作略微有些知兵的顶级士大夫向身边的陆游问道:“为何完颜亮要袭击淮西大军,而不是距离龟山最近的靖难大军呢?”
陆游正在向破敌军的方向张望,心中一片乱麻,但听闻虞允文询问,还是整理心情,正色说道:“虞相公,战争如果简而化之与武士生死相搏差不多,都是用自己最硬的地方,攻击对方最软的地方。
正如同从来只听说过拳头打脸,没有听说过脸打拳头。靖难大军的行军阵型太稳固了,而淮西大军则是阵列散乱,更容易被击破。”
说着,陆游转头看向了龟山方向:“至于被前后夹击的武平军,金贼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过来。如果金主完颜亮将所有兵马都扔在与靖难大军的阵战上,仓促之间难以解决,那么等到淮西大军进入战场,面临两面夹击的就不止是武平军了,威胜军乃至于合扎猛安也同样如此。”
虞允文微微点头:“如此说来,如今就是在兑子了。”
陆游一愣,随即重重点头:“现在就是在兑子。如果淮西大军能将金主与那武捷军全都牵制住,让靖难大军得以击破金贼武平军,那么我军必然大胜。
可若是淮西大军先行崩溃,被金主驱逐去侧击靖难大军,那么今日就会一败涂地。”
说着,陆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直接上前抓住了虞允文的胳膊,语气也变得激烈起来:“虞相公!这么多人死了,就是为了博取这个机会!就这么一个机会!还请相公万万不要怯懦!就算大势崩塌,也不能从咱们这里开始!”
虞允文胖胖的脸上抽搐几下,有些想要发怒,然而想到陆游一直在淮东跟叶义问那厮相处在一起,见识过这位枢密相公的能耐之后,自然会对宋国的高级士大夫有一些失望。
但他虞允文真不是能干出临阵弃军之事的人!
这场大战站在宋国的角度上来说,可以说是虞允文一手催动而成的。
正如王琪所言,此战是要上史书的,作为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相公,虞允文如何能让自己的雄心壮志在此处覆灭?
“陆参谋!”虞允文强行压制住怒火,对陆游正色说道:“且去披上全甲!拿起刀枪!如果今日事有不谐,你我都在这里死战到底吧!”
且不说淮西大军处,两名士大夫如何互相鼓劲。
身处龟山山腰一处缓坡之上的完颜阿邻,望着越来越近的靖难大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在他看来,靖难大军虽然是山东贼寇出身,却是从采石出发渡江的,必然是虞允文的部将。
此时淮西大军遭受袭击,难道靖难大军能坐视不理?
谁想得到,靖难大军还就真他妈的坐视不理,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冲向了龟山。
你刘飞虎一个武夫,竟然对高级士大夫见死不救,就算打赢了,难道不怕被穿小鞋吗?
然而此时已经容不得完颜阿邻多想,那面靖难大旗已经离武平军后阵不到一里了!
“告诉徒单英卫,我不管他如何去做,给我把后阵守严了!”完颜阿邻火速下令,同时将万户大旗进一步前压,试图用这短短的时间,将当面的陈敏所部击溃。
然则宋军也不是瞎子,他们所处的地势更高,看得更清楚。
“哈哈哈!援军来了!援军来了!”陈敏放声大呼,指着山下大笑:“撑住!撑住我们就赢了!”
“金贼要败了!”
已经疲惫不堪的宋军再次奋起余勇,居高临下发动了反击。
这几嗓子不止鼓舞了宋军,还极大打击了金军的士气。
金军普通士卒抽得空闲,四处望去,只见当面之敌还没有打垮,北边成闵还拖着一口气作战,南边巢湖之上的宋国水军又靠了过来。
可这都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东边。
数千军容齐整,甲胄凛然的步卒,缓慢而坚定的向金军发动了进攻。
这特么不就是四面合围,十面埋伏吗?
武平军训练有素,在此境地虽然到不了全军惊惶的程度,然而攻势疲软却也是少不了的。
徒单英卫接到了完颜阿邻的命令之后哭笑不得,挡住靖难大军?拿什么挡?
他手中成建制的兵马只有本部猛安千人而已。
即使算上轮换下来的疲军与骚扰探查的游骑,武平军后军人数也就堪堪两千人。
唯独战争不是简单的算术题,不是谁人多就一定能赢。所以徒单英卫还是严格遵守了命令,以本部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