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北镇抚司,诏狱。
一处阴暗潮湿、充满骚臭味的牢房内。
晋商乔文道的腮帮子肿得如同被塞进了两颗鹅蛋。
自被关入诏狱后,根本就没人搭理他。
这一刻,他有些后怕了。
他没想到沈念竟无视士大夫的礼仪节操,无惧铨选考察时多一个污点,无畏丢掉君前记注与讲史的美差,直接动手了!
但细细一想。
大明官员动手斗殴,已成常例。
乔文道敢威胁沈念。
一方面是因他对年轻官员做过诸多类似之事,鲜有失手。
另一方面,他调查过沈念,知晓后者并无靠山,内阁三位阁老、六部堂官、翰林院主官都未曾对他有过特殊关照。
沈念这一招,让他始料未及。
他以为对方是只小绵羊,没想到竟是只虎崽子。
接下来。
他只能寄希望于背后那位大靠山为他伸一伸援手了。
……
与此同时。
诏狱另一个角落,干净的牢房内。
沈念写罢口供案状后,便吃上了锦衣卫的专餐。
青菜小粥,两个馒头,还有一个鸡腿。
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兼北镇抚司镇抚使曹威见沈念犯下的过错不算大。
自然不会怠慢他。
就在沈念吃饱喝足,准备透过三寸见方的小铁窗,赏一赏月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即。
他便看到礼部左侍郎、詹事府詹事兼翰林学士马自强大步走了过来。
曹威相陪。
后面还跟着数名锦衣卫。
沈念忙笑着拱手道:“下官沈念,参见马学士,参见曹指挥使!”
马自强瞪了沈念一眼。
“你呀,还笑得出来!光天化日,与人斗殴,你要知自己是御前讲学的学官,德行不可有污!”
沈念躬身拱手。
“下官有愧学士栽培,给您丢脸了,给咱翰林院丢脸了!”
马自强轻捋胡须,扭脸看向曹威。
“曹指挥使,沈念之举,应如何惩处?”
曹威道:“依《大明律》,那商人行贿无实,而沈检讨殴人致青肿,应笞四十。不过……不过……上面若有令宽恕,可免笞刑。”
他所谓的上面,指的自然是冯保。
锦衣卫直属皇权,但受东厂监督。
冯保提举东厂,小万历又年幼,锦衣卫真正的掌权者,其实是冯保。
马自强想了想。
“今日中秋佳节,先放他回家,明日若有需要,再行传唤即可。”
曹威面带难色。
“马学士,这……这恐怕不合章程,下官会命属下照顾好沈检讨的。”
冯保的命令能代表皇权,但马自强却不能。
马自强眉头一皱。
“怎么?非要老夫拉着你去司礼监,找冯公公?”
马自强之所以破诏狱之规,欲让沈念回家,乃是因沈念若在此住上一夜,明日打人的消息便会传开。
到那时。
定然会有官员弹劾沈念德行有瑕,不宜侍于御前。
他不想让这么一位优秀的讲官,因此类斗殴小事丧失了大好前途。
并且他相信。
小皇帝、张居正、冯保,也不愿沈念丢掉御前记注与讲史的差遣。
稍后。
马自强便会去找张居正,让其与冯保言说,将这件事情压下去。
当下的沈念,那是翰林院的门面担当。
曹威无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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