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
他低头看她,她却看不清他的脸;她想要喊他,却发不出声。
而后他站起来,离开了。
他只留给青二十七一个模糊的背影。
青二十七恨自己:我为什么动不了?我为什么就是动不了?!
醒来枕边有泪。
她终于是哭了出来。
她抱住自己,在漫天遮地的黑暗里失声痛哭。
脑海里有关于陆听寒的一切都不曾呈现,她只是哭,只剩哭本身,好像哭是没有来由的。
她恨他。
为什么不让她见他最后一面。
就算是一面也好,就算是一个侧影也好。
好好怎么说的?好好说:“他说,让你看着他死去,必定会让你更加痛苦。所以他宁可不叫你再见到他。就当他是一个从未存在的人。”
放屁放屁!全是放屁!
凭什么你们以为的,就是我想的?
凭什么你们要来决定我怎么做?
你既然这么狠心,又为何要与我约定?
为什么要给我画一个这么美好的未来?
你怎么让我当你从未存在?
全是放屁!
开禧二年十月初一,天刚蒙蒙亮,青二十七收好简单的行李,离开了剑阁陆家旧宅。
好好的病已渐好,青二十七留了简单的字条给她。
昨夜泪痕犹在,她不想被好好看见自己的悲恸与狼狈。
从江南来到川中,她不过是赴陆听寒的约;他如今不在了,她留在这里有何意义?
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
巴山蜀地,山险水急,念天地之悠悠,唯怆然而涕下,她又该往何处去?
青二十七再次沿嘉陵江、走蜀中旧栈道。
来剑阁时走险路是为了赶时间;此刻,她只是想走险路,越危险越好。
她没有勇气自绝人世与他生死相随,她巴望一个踉跄坠落深谷,让老天替自己做个了结。
可是老天也知道她惜命,天气和路况都很好。
于是青二十七不停地走、不停地走,走到满面风尘、走到双足麻木,走到全无力气……
她奢望身体的痛能让心中的苦轻一点再轻一点。可是没有用,无论她怎么地不肯停下,心里面依然像是被剜了一个洞。
她到底是辜负了陆听寒,而陆听寒何尝不是也辜负了她!
青二十七来到大剑山,吴曦祭山的山神之庙。
壁如千仞,光秃秃的悬崖,望下去全是云烟,见不到底。
抬头是一线天,阳光从那道缝里射下来,偏巧不巧射进她的眼睛。
她揉一揉眼,眼里全都是泪。
青二十七对着这山壁、对着这深渊大哭。
这里他明明来过,现在她也来了,之间只差几天,却隔了生与死的距离。
她与他,到底是算什么?
她是他的谁?他又是她的谁?
白云苍狗,她与他的过往如白驹过隙,一幕一幕地在脑海中重演,可是他却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等了他这么久,为什么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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