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
几个经师小意地看了看他的神色,看这位老头子没什么怒色,方才放开怀抱,波斯话、吐火罗话、本地羌胡土话,加倍地南腔北调起来:“伊马尔,我们的大伊马尔,您是这方圆千里之内,顶顶尊贵的大人物,这事情总要由您拍个板的。这些年越来越冷,一入秋就飘起雪来,白灾一起,游牧的部族是很难撑过去的。他们也是归信了唯一的主的兄弟,不能让有经的兄弟们冻死饿死,而让这好地方都留给这些不信主的汉蛮子!”
“这些州郡兵,义从兵里,多的是从各部征召上来的好小伙子,各礼拜寺里的散班经师,也跟着进去了好些位。大伊马尔,现在张掖兵、武威兵里,起码有百十个讲经人,都做到了带兵位置上。虽然军司马不敢想,军侯、屯长还是能拿得出好些的。有咱们自己的子弟在,就在郡兵里打出旗号,有普慈特慈的主宰照拂,这里的军队不就是我们的?”
“多少去过洛阳的商队都确定了,汉人的朝廷正在起内讧!那些汉地的大官和阉人们间的仇恨比黑水河还深,就算我们起事了,他们自己不厮杀完了,拿不出精神来对付我们,只配在边上干瞧着!这事,赶早不赶晚,错过这个机会,就像在冬天做奶疙瘩,白浪费了好辰光!”
“这些地方官,成色都不怎么样,就算我们打出旗号,他们也只会朝着汉地跑。大伊马尔,狼群再大也要头狼来带领方向,您给我们透个底,什么时候办这大事?”
这些掌经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伊本老人就像是没听见,伸出手撮了一点葡萄干送进嘴里嚼了嚼。周围这些掌经人都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就等这老头子发表高论。
如此的环境下,任冲昊还一脸狗腿地脸上带笑,向着这帮正在议论谋叛作乱的祆教经师连连举杯,也不管人家理不理会他——可任掾史这分虔心总要传达到。
被全然孤立起来的女武士丝毫不在乎面前这些人喋喋不休,低头专心享用酒食。只是那帮经师谈得太过入港,又觉得她听不懂胡语,索性就没有在意她。然而女武士低着头专心对付一条烤鱼,却把耳朵支棱起来,等着这些经师说到最热烈的时候,她拍拍手上的肉屑,顺道油手在古瑞格斯的斗篷上抹了抹,心满意足地道:“吃也吃饱了,小古,咱们走。这些傻子议论的事情,不用去管它。”
“啊?苏姐……咱们……”
“听不明白吗?几个除了舌头以外全身残废的神棍,一帮子欺软怕硬的混混,在讨论老鼠吃猫这个技术性问题。”
不打算再给古瑞格斯抗辩的时间,女武士一手拖着死灵法师的斗篷,就把他朝外拉。
然而刚才那句话里,轻蔑的意味实在是掩都掩不住,几个一直用胡语交谈的掌经人,顿时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从开头到结尾,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别人听了个清清楚楚。而且在这个女人眼里,这么多在各自礼拜寺管辖地呼风唤雨、地方上不敢轻易招惹的人物,居然就只是一些摇唇鼓舌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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