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传来马蹄踏碎青石板的声音。陆明轩跟着人群涌向窑口,看见个穿绯色公服的官员正在查验刚出窑的梅子青釉瓷器。那人转过身时,陆明轩呼吸一滞——官员腰间悬着的羊脂玉佩,竟与他家传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批九凤缠枝瓶的釉色还不够透。"绯衣官员举起件残次品正要摔,关素秋忽然从窑洞阴影里走出来。她发间别着支青瓷簪,襦裙上沾着窑灰,怀里却抱着个锦袱包裹的长匣:"沈墨林,你非要毁尽官窑心血才甘心么?"
被唤作沈墨林的官员手腕微颤,那个要摔的瓷瓶轻轻落回草垫。陆明轩注意到他扶在匣盖上的手指在发抖,匣中露出半截瓷片,正是白日里在镜中见到的那枚。
闷雷碾过临安城上空时,陆明轩在工作室惊醒。铜镜躺在工作台上,镜面凝着层水雾。他伸手去擦,指尖突然刺痛——镜中双鱼的鳞片不知何时翘起片锋利的铜茬,血珠渗进鱼纹,整面铜镜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雨还在下,但窗外的杭州城似乎有些不同。陆明轩推开雕花木窗,望见雷峰塔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可那塔分明早该是钢筋玻璃幕墙的现代建筑。他抓起铜镜冲进雨里,青石板路上的积水倒映着黛瓦粉墙,街角飘来胡麻炊饼的香气。
三个月后,官窑遗址陈列馆。陆明轩站在防弹玻璃前,九凤缠枝瓶在射灯下流转着八百年的月光。当他凑近观察瓶底铭文时,自己的倒影突然变成了穿襕衫的沈墨林,而玻璃反光中的解说员赫然是梳双鬟髻的关素秋。
窗外银杏叶落进青瓷香炉,一缕沉水香袅袅升起。陆明轩摸着胸前的玉佩轻笑,铜镜此刻正躺在博物馆保险库,镜面冰裂纹里凝着永远不干的露水——那是跨越时空的匠人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