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啊,金耀辉不认命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他哪里愿意干。
一直在做抗争,他跟李学武汇报过一次后,就有了这次的安排。
孟念生猜测,吕培忠从保卫楼里走着出去的,金耀辉留下了。
李主任一定会想李学武在其中是否有了私人恩怨,都知道金耀辉得罪过李学武,跟师弱翁那场子事。
他还会想,李学武没有一同处理了吕培忠,是不是跟景玉农有什么利益牵扯关系。
最后一点,李学武在李怀德那里到底能不能经受住管理和接班的考验。
办这个案子,给李怀德面子照顾金耀辉,和不给李怀德面子收拾金耀辉是一个意思,关键不在金耀辉身上。
那么李学武放走金耀辉就有点意思了,他自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得让金耀辉去找李怀德诉苦啊,去说啊,得把他不敢、也不能在纪监留置室说的话说给李怀德听啊。
李怀德要是不听见金耀辉亲口说出这些话,他怎么能确定纪监那边没听到这些话呢。
万一金耀辉不小心送给李怀德的什么是他收上来的东西,在纪监这边问出来了,去找不到,是不是就把李怀德拽出来了。
弄了金耀辉不要紧,可要是这件事牵扯到李怀德,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孟念生也是人尖子,李学武隐晦地问了几句,他就明白李学武的意思了,就安排了这场戏。
一场痛哭流涕,幡然悔悟,但又不足以平息怒火,债台高筑,引得领导怒声喝骂,但还不得不捏着鼻子给对方擦屁股的戏。
至于说擦屁股擦多少,这个就得等领导那边反应了,反正孟念生是按照正常流程进行上报的。
李学武接到他的汇报也是挺意外的,真就问了彭晓力一遍,这才确定金耀辉真是从窗子跳出去的。
他倒是没有多问,也没有责备纪监的孟念生。
这样也好,更显真实,老李这个人好高骛远,又有些小肚鸡肠。
说他小气,不是在钱财名利上,而是对人心的掌控力度的不足,但他总想做到随心所愿的管理程度。
所以表现出来的就是多心,好妒,处处提防人,处处怀疑人。
他信任李学武的业务能力,也信任李学武在时代和进步的选择,更相信李学武对他一如既往的支持。
他信不过的是,李学武逐渐掌握局势后,还能否像现在这样支持他。
毕竟有董文学,有谷维洁,可供李学武选择的人还有很多。
所以每次给李学武一点权力和支持,那必然是考验又考验,试探又试探的。
现在李学武不用他试探,直接把问题摆在他眼头了,让他自己判断。
那,现在有意思了,李怀德骑虎难下,不得不直接面对金耀辉这块烫手的山芋。
他愿意吗?
他也不愿意,他更想费劲巴力地猜测李学武是否忠诚。
要不怎么说人的第六感是准确的呢,他对李学武的怀疑一直都没有断过,但一直都在加深对李学武的支持和信任。
这件事本身就是矛盾的,李怀德自己内心深处也是矛盾的。
现在矛盾直接爆发了,他看向金耀辉哭哭啼啼地跟他罗里吧嗦地讲感情,讲人生,讲悔悟,真有种日落狗的感觉。
“我跟在您身边七年,诚诚恳恳,兢兢业业,本本分分,唯恐出现一点差错”。
金耀辉抹了一把眼泪,道:“自从蒙您信任,主持边疆办事处的工作后,没了您的监督和指导,我就放松了学习,更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
“……”
李怀德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要说啥,自己信任他,安排他在外地任职。
啊,结果现在出了事,你讲我没有对你监督和指导,你因为这个犯错的?
合着还是特么我的错了?
“在边疆办事处我没有树立大公无私的工作信念,贪慕虚荣,贪图享受,丧失了对自我的约束和警示”。
“回到轧钢厂以后,感谢您给了我第二次机会,让我有学习和纠正错误的机会……可我没抓住,呜呜——”
金耀辉捂着自己的脸,痛哭道:“我对不起您的信任,对不起您的培养和支持,对不起组织和……”
“咳咳——你先等会再哭”
李怀德咳嗽了一声,打量着他问道:“你不是在保卫组接受调查嘛,怎么出来的,又到了我这的?”
“那个……我是跳窗户出来的”
金耀辉听领导问起这个,也是脸红的臊得慌,支支吾吾地解释了前因后果。
主要是他为了争取一个亲自向领导忏悔的机会,如何英勇顽强地突破艰难险阻,层层阻碍,才到了这里。
那可谓是千辛万苦、费心劳力、左思右想啊,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李怀德听着他忽悠、白呼,想着从那么高的窗子跳下来,怎么没摔死他呢!
都被人家审的成了这个哔样了,还有脸说英勇和顽强呢?
金耀辉这么夸大其词地形容自己的机智和胆量,倒是意外地把防守疏忽的纪监干部给摘出去了。
李怀德现在不怀疑纪监那边的失误,或者怀疑有人布置了这一切。
他现在开始怀疑金耀辉来这里的目的了,说了这么多,不会仅仅是跟他忏悔和道歉的吧?
“既然知道错了,也想要改正”
李怀德喝了一口凉了的茶水,微微皱眉道:“那就认真配合纪监的工作,怎么又来了这边,还是这个样子”。
他嫌弃地瞅了瞅金耀辉,训斥道:“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干部的样,让办公区里的人瞧见了,会怎么想你”。
金耀辉当然想顾忌形象,可当时怕有人追他,只能撒腿就跑。
丢人什么的以后再说,他现在只想保住那些“来之不易”的家产。
该说不说,这一次调查真就把那些收音机啥的收走了也没事,就是那些他抽了的烟,喝了的酒罚他补上也没事。
甚至根据他最近的一次错误做出处罚也没关系,最多搭一点罢了。
可特么李学武有点过分了,竟然要抠他的老底儿,不仅仅要把在轧钢厂吃进去的吐出来,还要把在边疆办事处吃进去的也吐出来。
那些玩意儿早就被他推进肚子里,跟那些家业融为一体了。
真叫他全都交代了,这不就是在毁了他的家嘛。
年轻的时候家里穷一点不可怕,爱人跟他有感情,小两口一起奋斗呗,他又是个有班上的人。
可现在人到中年,再来一次倾家荡产,老婆孩子还能跟着他受苦受罪?
就是他自己也受不了这个罪啊。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所以既然都千辛万苦的到了李怀德这里了,领导又问了,他也是有话直接说了。
“领导,能不能看在我认真工作多年的份上,看在我给您当牛做马服务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帮帮我”
金耀辉流着眼泪道:“我老母亲还跟我生活在一起,我最小的孩子才上小学,我不能倒下啊”。
“谁让你倒下了,我不是说了嘛”
李怀德微微皱眉不耐地说道:“让你好好配合交代问题,这就是倒下了,组织一定会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帮助你改正的”。
“你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哪有悔改之心啊,完全是在无理取闹嘛”。
金耀辉要是不说什么当牛做马的话,他还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容忍他,现在什么话都往外说,李怀德也烦了。
关起门来两个人有事说事,你就说你想要啥就完了,整这么多没用的干啥。
也许是看出了李怀德的不耐烦,金耀辉激动的心情到现在是彻底凉凉了。
领导没有说帮他解决问题的话,更没有说保住他的保证,只一味地让他去交代,这是什么意思。
真都交代了,你还能容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