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副主任,欢迎!”
李学武从大厅里快步走了出来,同走上台阶的刘向前握了握手。
刘向前并未在意门口没有李怀德身影,他打量着金碧辉煌的大厅笑道:“我还真不知道京城有这么一处好地方”。
“让您见笑了,当初也是为了接待全国来京访问学习的进步师生才准备的这么一处招待所”。
李学武一边介绍着国际饭店的前身,一边同他身后的张大勇等人握了握手,点头过后算是打过招呼。
“我们厂本没打算买下来,只是厂里的招待所距离城里太远,有一些客人出差和工作不太方便”。
“所以就着招待的方便,把这里重新收拾了一下,恢复本来面貌,算是一个历史的见证吧”。
他笑着抬手指引了走廊的方向,道:“李主任已经在会客室等咱们了,上午跟法国人谈判,中午便休息了一小会儿”。
“哦?我听府办的人说了”刘向前似是很关心地问道:“谈的怎么样?还是大生意?”
“您这边请——”李学武先是提醒了一句,拐了一道弯这才继续介绍道:“不算是什么大生意,法国人肉的很,总投资才不到一千万”。
才?才?才一千万?
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
听见李学武这话的刘向前真想骂大街啊,你们厂屌爆了!一千万都用《才》来形容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张大勇和赵富春嘴角一撇,知道今天这个见面会不好谈了,人家胃口忒大了!
“这是我们厂今年接待外商所谈下来的最差的一笔贸易合作了”。
李学武语气里似乎是在抱怨自己等人浪费了时间似的,不过还是转脸对着刘向前问道:“可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嘛,您说对吧刘副主任?”
“啊,对对对——!”
刘向前有一句“不当人子”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脸都僵硬了几分。
“还是你们厂富裕啊,今年这是第几个大项目了?没少赚吧?”
“嗨——您光看见我们吆喝的欢了,实际上欠了外面一屁股债!”
李学武跟他也是熟悉了,更是故意在这扯几把蛋呢,所以说话特没溜儿,像是胡同里逗壳子的老头儿。
“不说远的,信用社那儿我们厂借了一千万基建资金,您算算我们每天的利息都多少钱?”
他走到会客室门前敲了敲,撇嘴道:“给我们李主任心疼的呦,都要当裤子了——!”
休息室里没有招呼的声音,但随即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李怀德站在门口笑着伸出了手,对着刘向前歉意地说道:“抱歉抱歉刘副主任,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没事!知道你上午忙来着,李副主任都跟我说了,你还休息呢”。
刘向前知道李怀德没出去就是故意的,是跟他摆谱掉小脸子呢,这会儿他们礼下于人,活该他受着。
“怎么?我听说又有大生意主动上门了?法国人的买卖?”
“嗨——!什么大生意啊!”
李怀德招呼了栗海洋赶紧泡茶,他则是跟市里的几人握了握手,让了他们往沙发上坐了。
“法国人想要搞补偿协议,学小鬼咂搞机械设备代工代生产,场面吹嘘的很大,还特么来个副总裁!”
看着李学武给他们几个散烟点烟,微微摇头道:“实际上投资不大,就是想占咱们的便宜”。
“我听李副主任说有一千万呢”刘向前抽了一口烟,挑眉问道:“这一千万的生意还不算大生意啊?”
“一千万是投资,生产呢?”
李怀德微微叹了一口气,哭穷道:“从基建到工人培养,再到设备和技术落实,补偿贸易协议,等我们赚钱啊,十年以后了!”
“是嘛!我还真不懂这个!”
刘向前目光扫了一眼斜对面坐着的赵富春,似有询问的意思,但嘴里却是含糊着说道:“我还以为这一千万是实打实的呢”。
赵富春借着他说话的功夫挤眉弄眼的给出了答案,看得刘向前眼角直跳。
他就说嘛,李怀德绝对是特么瞎扯淡,赵富春就是这个意思。
关于轧钢厂,关于李怀德,关于李学武,在上次那件事之后赵富春就做了全面的调查和了解。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
李怀德这个老东西他们还是有几分了解和把握的,可李学武这块货不好糊弄啊,打听到的人都说不好惹。
你要问他们因为啥不好惹,他们也说不上来,或者即便是知道的人也含糊其辞,就说不好惹。
以前他们认识的李怀德说话还算有准头,没这么滑不留手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李说话也是尖酸刻薄,没一个准屁了。
你听他们胡说八道吧,还特么当裤子了,你看两人谁光着腚呢?!
“别闹了,不亏本就不错了!”
李怀德诉苦道:“现在投建的工程有一个算一个,哪天不吃进去几万十几万的,我都快愁死了”。
他喝了一口热茶道:“外商给的是技术和设备,我们得出人力和基建,生产出来的产品得先补偿人家的投资成本,完事了才能算我们的”。
“李主任确实是恼火”李学武在一旁解释道:“你要说合作吧,不算挣钱,不合作吧,工人子女没地儿安排,都跟家仰脸朝天的啃老本啊?”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李主任说了,要想尽一切办法解决生产待遇、工人福利和子女安置问题,绝对不能给市里添麻烦”。
“这话我信,红星厂对京城的青年就业工作是做出了特殊贡献的”。
刘向前看向张大勇认真地说道:“光是去年和今年就解决了两万人的用工问题吧?这属实难得了!”
“是,是,红星厂在这方面工作是做出了牺牲的,这我知道!”
张大勇收到了刘向前的信号,赶紧点头附和道:“要说勇担重任,甘于奉献,还得说怀德同志”。
“唉呀——好人难做啊,做了奉献就怕吃亏吃到自己都饿死了啊!”
李怀德才不会让对方给自己架住呢,这会儿耷拉着个脑袋晃晃悠悠地说道:“总有心寒的时候嘛”。
“嗨,这都哪儿的话,心寒什么呀!”张大勇笑着示意了刘向前道:“今天我们不就是来帮你们厂解决实际问题来了嘛”。
“还是组织好啊,有组织关心着,我这心立马就不寒了——”
李怀德现在也是一副扯几把蛋的模样给几人点头道:“热乎乎的”。
刘向前和张大勇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一刀要挨宰,早说晚说都一样。
你要再跟他扯一会儿天都黑了!
“怀德同志啊,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谈谈关于土地征收的事”。
他端正了态度,认真地看着李怀德说道:“就你们厂的实际情况和上一次咱们见面时提出的诉求,我们回去后研究了一下”。
刘向前抬手示意了张大勇两人道:“张副主任和富春同志是做了实际工作的,工作会开了不知多少”。
栗海洋带着服务员端了两盘水果进来,悄悄地放在了桌子上。
“结果可能并不尽如人意,但也请你们多体谅市里的难处,顾及兄弟单位之间的阶级感情”。
没在意服务员的进来,更没在意桌上的水果,现在给他吃人参果他都没兴趣,只想早点摆平李怀德。
李怀德听见他铺垫的这一句微微皱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毫不掩饰的态度让刘向前嘴里的话顿了顿,有些憋屈。
他比李怀德的级别高,资历更比李怀德的深,两人不是一个档次的。
李怀德在地下搞经济工作的时候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政工干部,那是出生入死跟着队伍走过来的。
可话又说回来了,谁叫他栽在李怀德手里了呢,这主理亏不饶人啊。
老李要耍捶,他也有办法收拾对方,更能有无数的小鞋穿到李怀德死,可他不能这么做。
工作是工作,个人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