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去了。
——
“想啥呢?”
聂小光的大哥聂小林从门里出来,见小弟望着大门外发呆。
“唉——”他叹了一口气,站在了弟弟身边说道:“你随了爸的脾气,倔。”
“只是爸走了,你也该懂事了。”
“你是说我不该动手打他对吧?”
聂小光盯着远处,也没看大哥,语气怨愤地说道:“妈怕我惹麻烦,你也怕了他是吧?”
“我怕谁?李怀德吗?”
聂小林呼了一口气,说道:“你能拿他怎么着?一命换一命?”
“但凡你算数学的好一点都能明白,你这是两命换人家一命啊,亏死了。”
“那我就多弄几条命!”
聂小光咬着牙说道:“他逼死了我爸,我就弄死他儿子,一报还一报。”
“呵呵,傻样——”
聂小林瞅了弟弟一眼,道:“他俩儿子都在外地上班,你连火车都上不去,弄死谁啊?”
“再说了,就算你去了,门你都找不到,人家又伤害你,这不是作孽嘛。”
他见弟弟要发火,按了按手掌,道:“好,就依你说的,然后呢?”
“你出了事,让妈怎么办,爸没了她已经伤心成这样了,难道你还要再伤她的心?”
“我能怎么办!”
聂小光突然地转过身子,盯着大哥的侧脸低声嘶吼道:“我就这么点能耐了,可我也想着帮爸报仇!”
“你呢?你是干部,你当然不能站出头!”
他点着大哥说道:“爸出事的时候你就怕了,怕连累到你的工作,你的干部岗位,连家都不敢回了!”
“谁伤了妈的心!啊!”
——
兄弟两人的争吵声一直压抑着,一个劝,一个恼,徒劳无功。
聂家老二照顾着母亲,低声温语,讲了些后事的安排。
今天是第一天,又是上班的日子,上午来的人属实不多,有邻居们知道的,要赶来也得一会工夫了。
中午时分,来的人才算是多了些,陆陆续续的,聂成林在红星厂的同事们也都来了。
曾经的副厂长,主管厂里最要紧的部门,但交往的朋友并没有多少。
更多的是以同志和下属的身份来的,比如邝玉生。
他一进大厅便落了泪,看着聂成林枯瘦的身躯,以及惨白的面孔,实在难掩悲哀。
想想当初,老聂厂长要是听了他的劝,不要顶着上,今天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只是意识相争,哪来的杀身之仇啊。
要论对错,李怀德罄竹难书。
可要论功绩,现在的红星厂比以前强,这是不争的事实。
聂成林为啥要自杀,别人胡乱猜测,邝玉生还是了解一些的。
这两年他并没避讳则个,一直有同营城的信件往来。
他曾多次在信中提到了红星厂目前的发展纲要,讲到了工业发展的变化,以及职工们的思想状态。
聂成林的回信从最开始的坚持,到最后变得稀疏,甚至很久都没有给他回信。
他也知道,这是一种失败的颓废。
当初败走营城的时候,聂成林是抱着坐看李怀德玩完的心态去的,只是万万没想到,红星厂走上了正确的道路。
就连他也很意外,红星厂竟然真的闯出了迷雾,走出了一条特殊的道路。
可想而知,身在营城的聂成林是有多么的失望和遗憾啊。
红星厂发展的越好,他越是难过,到最后自己把自己定义成了阻碍组织发展的罪人了。
所以才有了这么一跳,了却因果。
只是在邝玉生想来,这代价也太大了些,何至于用生命来结束这一场意识形态的纷争啊。
必须得承认,现在的管理班子比较以前有了太多的活力。
就连李怀德的所作所为,都让他这铁杆的保守派觉得是不是哪里错了。
如果李怀德是错的,那红星厂为啥发展的越来越好?
如果聂成林是对的,那他们当初为啥没有找到这条路?
还是太不值了些——
杨凤山都知道明哲保身,杨元松都知道远遁避祸,唯独聂副厂长,真正地把这场争斗当成了不成功便成仁。
关于聂成林的死因还有另外一点,邝玉生在来时的路上想到了,那便是师弱翁的案子。
保卫处的调查结果他还是比较信服的,既然查出了有问题,那就说明聂成林在这件事上做了错误的努力。
被李怀德一道严斥令,羞辱的面目全非,这才走了极端。
原本他还是个斗士,现在成了急功近利的小人。
只能说时也命也,无可奈何。
邝玉生在祭拜结束后,看了一眼萧索的灵堂,内心又是忍不住的难过。
真可谓是人走茶凉啊!——
二月六日,周四。
红星厂管委办正式下达了关于调查和整顿大学习活动的文件。
文件指出,在全体职工的积极参与下,红星厂在变革的道路上已经走到了新时期。
为了更好地完成思想和生产建设工作,要回头望,把来时的路总结好经验,调查好问题,拍拍身上再出发。
……
一时之间,厂机关上下议论纷纷,不知道该是欢呼,还是该难过。
为了等到这一天而欢呼,为了这一天来的太迟而难过。
虽然不是彻底否定过去一段时间所做的工作,是总结和调整,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已经足够他们缓上一口气了。
红星厂的氛围还是很好的,但在外面,连呼吸都很困难。
压力让大家连大声说话、大口喘气都不敢,很怕帽子带歪了,路走错了。
厂文艺出版社接连以报刊、广播、文艺表演等形式,对过去的工作做了总结和检讨。
管委办在相关文件下发后,又发出了自我检讨的倡议,并将最新一期的组织生活会定了这一主题。
报纸上连篇累牍,是一些思想较为活跃的干部和职工率先开展了自我检讨的文章。
李学武看了一下,有些人是心虚,有些人是感慨,有些人是趋炎附势,随波逐流。
无论是哪样,总结和反思的风是吹起来了,这虽然只是在红星厂内部开展的,是有限制条件的。
但在全厂职工看来,也是一种进步和胜利。
——
“李组长,有事相求啊!”
周五的上午,卜清芳带着文宣队的负责人同志找来了。
一进屋便把他架了起来,根本不给他躲避的余地。
“这可不是为了以权谋私,更不是为了拍您的马屁,真是有工作需要了,您不会不支持吧?”
“什么呀,都给我说蒙了。”
李学武哭笑不得地站起身,示意了沙发这边招呼他们坐下说话。
张丽跟他很是熟悉了,笑着叫了一声领导,王亚娟却是没说话,只点了头便坐在了一边。
“无事不登三宝殿,”卜清芳将一本书摆在了茶几上,笑着说道:“我们是为了它来的。”
“哦?”李学武只瞅了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自己年前刚出版的新书《保卫人民》。
他好笑又不解地问道:“是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吗?”
“怎么搞了这么大的阵仗?”
“因为特别的重视——”
卜清芳笑了笑,抬手示意了张丽和王亚娟说道:“文宣队的同志找到了我,请我给出出主意。”
“我想了一下,我的主意再好,也没有比原作者更了解这本书的人了,所以就找到您了。”
“嗯,不用拐弯抹角了。”
李学武瞅了眼三人,摆了摆手,说道:“直说了吧,到底是需要我帮什么忙?”
“我们想将这本书改编成话剧。”
“话剧?拉倒吧——”
李学武听了张丽的话以后,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道:“这是一本工作思想类书籍,哪有故事可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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