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下是一个深潭,潭水极深,虽说有天然的石头在边沿,但是不好到那地方去。唯独断魂岸的乱石堆里长着大蒲笼(乡下土话,一大片的意思)的芦毛翦,这蒲笼芦毛翦中,既便于隐藏,离得赵老七所在的地方又是很近,是一个观察他的好地方。
选定位置,剩下的就好说了,这时我跟二叔将脚步放的更慢,等到和断魂岸靠的近了,便躬身行进,免得被赵老七这小鬼看见。一切进行的也还算是顺利,我和二叔很快便藏身在了断魂岸乱石堆的那蒲笼芦毛翦里。
顺着杂草间的缝隙看过去,因为天边总算是还有月光,加上赵老七手里有灯笼,他的举止样子,也就不难看清楚。
此时的赵老七,吃了两副元婴的脏器,果然不一样了,虽说依然长着一个大头,浮肿的脸上也还是布满裂纹,但是裂纹之间的皮肉,已有了红润的光泽,比之活在阳间里的世人也没什么差别了。只是一双漆黑眼睛的孔洞里,这时透出一种晶碧闪闪的绿光,一看他眼神里的光泽,便使我想起了狐狸坡那群碧眼晶晶的狐狸,他们的这两种眼神里透出的绿光岂不是很相像。
看来这赵老七十成成了狐狸坡那群狐妖操控的尸儡,只是我们看了半天,这赵老七只光坐在那块石头前,一个劲拼命的死哭,也看不见悲戚的眼泪和痛苦的表情,光是哭,更不见什么动作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看得有些焦躁着急了,再说这寒冬腊月,冷水滩头,也真是冻人的不行。
二叔这时递给我一个酒瘪子,小声说:“冷了吧!别着急,还没到时候了!再等等看,冷了,你就喝一口酒,暖和暖和。”
我接过二叔递过来的酒瘪子,喝了两口我们乡下人自家酿的包谷酒,酒到嘴里甘甜辣爽,我回味了一阵,不一会身上就涌起了一股热气来,我再将酒递给二叔,二叔也顺势喝了两口,我们便趴在芦毛翦里,继续看,继续等。
说来奇怪,这晚来到断魂的自始至终却只有赵老七一个人,我估摸着赵老四担心自己的儿子,他应该也会来的,但我却始终连他的人影都没有看见。这倒是有点违背常理。
我和二叔在断魂岸的滩头也真是等的久,我在心中嘀咕:“赵老七啊赵老七,你他娘的就不能给老子有点动作声音?莫说你这小鬼做的还真是舒坦,老子趴这冻得都快成根冰棍了,你倒好,提着灯笼哭天哭地,看水又看山。”
但是赵老七完全不能领会我的心意,他依旧坐在那儿死哭,夜是越来越深,我想打个盹都不行,因为赵老七的哭声实在太闹腾,太吵人,人趴在那是完全迷不住。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少时候,我二叔看看他的那块老怀表,然后拍拍我,轻声说:“快了快了,该有动静了,别迷了。”
我一个机灵反应过来,忙擦擦眼睛,说:“真有动静了?”
“还没呢?马上就是子夜时分,日月交替,到了第二天,夜也是要换更了,这小鬼应该就有动作了。”
我还以为赵老七真是有什么动作了呢,本是心一提,这时又落了下来,不过听二叔这么一说,也是不敢再爬到那儿迷糊了。眼睛神一个劲死死盯住赵老七,心里一分一秒的默数着时间,终于到子夜十二点。
二叔说的也还真准,本来没有半点动作的赵老七,到了子夜时分,他心里似乎也有一本时间账,有台时间机器在转似地,不差分秒的那么准,他停止了哭声,然后机械的低头,看着水面上的波光,似乎要将清粼粼空无一物的潭水看出花来。
起先潭水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倒影着赵老七的丑恶的样子,我心想这家伙,还他妈挺自恋,他要是有他的鬼心思,指不定看着水里自己的影子,以为自己是一个他妈的大帅哥呢。
我正想着,这时山涧里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这种天寒地冻的大冷天气,刮阵风也不奇怪,只是这风在山涧呼呼滴流的一转,便吹到了河滩这断魂岸上来,风过水面,平静的潭水一荡,晃荡着闪了过去,水面便如同写字板一样被刷白了,紧接着,水里倒影着的便是赵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