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看到了一只很大很大的萨摩耶。
毛色纯白的大狗狗立于银杏树下,绯红的蝴蝶围绕着它轻舞,来自天际的洋红亲吻着它的绒毛,它仿佛被日光染成。
而它昂着头,像一只守望黎明的孤狼,保持着长久不变的姿势,永远等在树下,双眼明亮,好像在等待谁。
它等了很久很久.....跨越了长久的民众憎恨、恐惧与悲哀,捱过了两千三百次模拟的绝望、困惑与孤独,拥有最崇高的忠诚与坚持。
当苏明安与它对上视线时,它紧紧凝视着他。「汪。」
它朝他汪了一声。好像在叫路维斯。
黎明从远方升起,展现着黑夜变为白昼的奇迹,远处似乎传来一声破晓鸡鸣,此起彼伏,一唱百和。丝丝缕缕的暖光一寸一寸从天际滑落,照亮了萨摩耶身边的所
有黑暗。那些干枯的小草、那些未长开的花苞、那些泥土中的小生命....缓缓破土探出头来,享受着黎明之美。
它们被萨摩耶的身躯挡了一夜的寒雨,终于在阳光到来的这一刻迎来新生,春光盎然。
而挡了一夜寒雨的萨摩耶,抖了抖身上沉重的雨珠,缓缓垂下了头。
它虚弱的身躯一点一点倒下,淡色的眼眸一点一点阖起,一身宛如日光凝成的白色毛发随风微扬。
「汪。」
它虚弱地又朝苏明安汪了一声。
好像在和他道别。
当它倒下去时,四周静谧肃穆。
云雾散去,它的眼中仿佛汇聚了所有的河流。
——黎明之下,萨摩耶在雨水中死去,而它庇佑的生灵在阳光下永生。
「呜呜呜--」
笛声停了。
苏明安仍保持着环抱的姿势,仿佛怀抱着一整座城邦的阳光。
粒粒白光从他的脸颊、手臂、胸口轻柔地散落而开,仿佛一只只纯白色的蝴蝶。那绣着松竹的汉服、那飘扬的白色发丝、那一对紧紧凝视他的淡色瞳孔.....都已经消散。
他的喉咙哽咽了一下,再也看不见幻象中的萨摩耶,也看不到现实里的白发青年。
他的双手下意识向前收紧,却触碰不到任何体温。「霖光?」他轻声呼喊,好像怕碰碎了什么。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怀中,看不到任何东西。
霖光不见了。只有纷飞的,像是小蝴蝶一般的白光,擦过他的发丝与衣袍。
「咣当--!」
一支竹笛滚在他的脚边,上面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龙国文字「补给路维斯的礼物」。
「霖光?」
苏明安又唤了一声,唇角被苦涩浸湿:「霖光?」
无人回应。
眼前除了纷飞的砖石,什么也没有。他新交的朋友消散了。
他的视野开始模糊,眼里涌出无法控制的泪光,眼前只剩下刺眼的白色,像雾霭深处一缕光。
尖锐的痛苦和错失感从五脏六腑弥漫开来,他捂着脸,悲伤灌满了颅腔,像有一只手捏紧了他的心脏,眼前满是共鸣的幻觉与重影。
「.....」
他说出一个字,重重喘了一口气。喉咙一片黏腻,一口血吐了出来,脑袋像被刀劈开一样疼。
唯有面前一柄掉在地上的,雕刻着百合与蝴蝶的银白色手枪。好像有着一双淡色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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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为了一个人,一种东西,甚至一个世界,而去死的勇气。
尽管那个人连名字也没有,外貌也没有,爱也没有。他渴望的友情、路维斯的关照、人类
的情感与笑容也不属于他。整个世界包括神明都在以恶待他。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爱。
无声而悲壮,浪漫而绝望。
....
爱是什么?
....
--不必问了。
....
....
那一天,二维世界下了整整一夜的雨,在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停止。
那一天,一只漂亮的、精灵一般的绯色蝴蝶划过夜空,宛如撕破黑夜的缝隙,载着带来春天的花仙子。
人们从共鸣中清醒,抬起头,彼此拥抱,迈步前去。只有一人留在原地。
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会叫他「路维斯」的白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