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者在这片土地上犯下了无数恶行。
在这里建立起修道院和老教堂,一个半世纪以前乘船而来的英国人,他们喝着冰镇啤酒,吃着谷饲牛排,谈论上星期伦敦马球赛结果时脸上喜乐的笑容,他们在白人俱乐部的整日酗酒,吹牛,糜醉的生活,完全是建立在那些总督府外人们的哀哭声上的。——“最后话题无非就是那些——土著人的放肆无礼,政府的散漫无能,美好的往昔岁月,英国主子就是英国主子,任何胆敢不敬的人都会被处以十五记鞭笞的刑罚!”
——乔治·奥威尔生涯处女作《缅甸岁月》(1922——1927年见闻)——安娜不清楚世界上是否有神存在。
倘若有。
她也不清楚此间这块土地,负责的到底是天主还是佛陀。
但不管是天主还是佛陀,倘若他们真的存在,面对这样言行不一的场景,大概也难以选择宽宏大量吧?那位年轻人。
他不信主不拜神,却真的做到了和这里的孩子们同喜同哀,爱人如爱己,照亮了他们的生活。
所以。
在他眼里,这里也是阳光般鲜艳明媚的。
真正的善行也许和人信什么没有太大的干系。
真正的善行,也许只和人心中有没有热切的爱相关。
安娜手里拿着顾为经握着小孩子手一起画出的示范画,安娜身前浮现着年轻人握住她的心,一起画出的示范画,一起所看到的炽热世界。
在这个简简单单用心去看的动作里。
安娜小姐轻而易举的被顾为经触动了内心深处,像是玫瑰花的花瓣在风中向四周展开,金黄色的花蕊便展现在了阳光之中。
她以为自己会以看到卡拉眼中的世界,以一百五十年后的伊莲娜小姐的身份,替一百五十年以前的伊莲娜小姐,流下一滴温热的眼泪。
不。
此行的最终。
她看到了顾为经眼前的世界,替顾为经,也替安娜自己流下了一滴温热的眼泪。
逝者往矣。
一百五十年后的伊莲娜小姐也许从来都不曾有过能够成为一百五十年前那位画技杰出的伊莲娜小姐的机会。
安娜永远无法真的成为卡拉,永远无法替对方过她的人生。
但安娜永远能成为自己。
她永远都能选择自己的人生。
“安娜小姐?”
艾略特吃惊的望着女人脸上的泪珠。
“没事。”
安娜拭去了下颌上的那滴泪水,“我只是,只是……”
“我们再在这里呆会儿吧。刚刚想要和奥古斯特玩的孩子呢。”
安娜转过头,看向女院长。
女院长不明所以的拉了一个小孩子。
女人盯着对方的手看了片刻。
她刚刚只看到了对方脏脏的手,觉得那是个疯孩子。
现在她发现,孩子的手是很可爱的。
他的手指细小伶仃,被年长的阿姨骨节分明的粗糙手指牢牢抓住,恰似枯老的姜黄色树枝牢牢的缠绕着鲜嫩的小叶。
他的手指有一点点的脏,指甲缝里藏着泥污。
它们是新鲜小叶上所沾染的尘土。
只要她这个世界,和整个世界产生了某种共鸣与链接,那么能够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