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秦绝皱着五官认真地看了看资料附页,森染把这部剧选上来的理由是它制作过硬,专业度拉满,简而言之除了剧情哪都能打。
可能就是因为别的方面都太硬核了,制作方担心没几个人看,所以才把男女主的人设和感情戏改成了常见套路,希望能以此吸引观众。
秦绝:“……”复杂的心情。
总之pass,和前面五个放一块,过会儿发娱习一班群里看看谁需要。
其实这些剧本能通过森染的筛选和审核,其本身的优点并不少,只是投资商到底担心回不了本、挣不到钱,于是像加入保底一般,把已经经过市场检验的“样板戏”强行塞进作品里,要的就是“哪怕不能爆火,也至少不会亏”。
除此之外,这几个剧方也都很急,急着拍,急着卖,周期卡得很紧,恨不得三天拍完立刻投放市场,生怕慢了一步,就被即将涌来的秦科“老片复新”变革潮无情淹没,再也赚不到一个子儿。
激进又保守,焦虑又摆烂。
时代的特征已初现端倪。
但暗潮汹涌的情势在普通人眼里是危机,在疯子眼里是素材。
秦绝翻开的第七个剧本让她拍案叫绝。
这是一部电影,文艺片,编剧开玩笑一样在标题页右上角手写了三个大字:“冲奖的。”
然后边上又写了行小字:“他们说不卖钱的电影都这么宣传。”
看到这里的时候秦绝嘴角已经泛起了笑意,她猜这个剧本不是常规途径投进来的。
翻开第二页,正片开始。
主角是一个年轻的流量演员,没那么红,也没那么糊,人不怎么好,也不怎么坏。
他平平无奇地做着二线明星,直到某一天,q集团宣布电影技术已实现重大突破,从今往后将会对主创团队和演艺人员进行严格的选拔,只有真正高质量的作品才能被q集团选中立项,只有真正的实力派才能与q集团合作,参演新技术电影。
混日子的主角尚在迟钝,他身边的团队却立刻焦虑了起来。
时代不同了,自己供着的主角没有拿得出手的代表作,没有压得住场的演技,明摆着是被淘汰的命。
以往不经意间受过主角恩惠的助理,拼尽千辛万苦,给主角争取有效提升实力的机会;心知肚明主角烂泥扶不上墙的经纪人,用尽千方百计,想在主角彻底过气之前榨干他和他粉丝的剩余价值。
主角莫名其妙站在了命运的岔路口。
他挺窝囊,没有主见,觉得哪一条路都行。
经纪人的话语权终究更大,主角于是被强推着进组,再进组,马不停蹄,一年之内产出了大量只有粉丝买账的烂片。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很稳的,虽然不那么出色,却会踏踏实实地往上走。”一直支持着他的粉丝在探班时失望地抹起眼泪,“新的文娱时代要来了,大家都疯了,你也和那些人一样,只想捞完最后一笔就走吗?”
主角沉默,沉默地在照片上签好名字,递给这个粉丝。
然后过了几天,经纪人找到他,说公司为他打造了一部电影,很有情怀,是粉丝一定会买账的类型,作为他的退圈作再合适不过。
他当二线当了快十年了,能在最后的时刻轰轰烈烈来个收尾,多好的事啊。
主角一愣,也突地意识到,哦,这就十年了。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他的心里悄悄膨胀,等待着爆发。
片场,团队忙忙碌碌,原本躺在躺椅上玩手机的主角,突然觉得那个镜头应该那么拍。
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看法被欣然接受。
主角自己都惊讶了一下——原来剧组里有人听他的话啊。
嗐,在想什么呢。他自己笑自己。这不是当然的吗。
我好歹也是一个二线明星,地位不高却也不低,以前一个小配角踩到了我的鞋,我不也轻轻松松地让剧组把他踢出去了吗,我说话当然是管用的啊。
主角于是变得从容,从容自信地提出一条条意见,就这样参与到了繁重复杂的拍摄事务中。
导演有他一半功劳,编剧有他一半功劳,镜头调度有他一半功劳,他差不多主导了一部作品,属于自己的作品。
这部作品上映的时候,主角迎来了迟到的金手指,那是一个系统。
像所有的爽文里一样,能让他演技突飞猛进,从此走上碾压之路,一路痛快打脸直到位居巅峰的系统。
主角大喜过望,这一次他主动选择了助理,选择了那条象征着实力的道路。
他在系统的帮助下,果然风雨无阻,不仅在极短的时间内跻身实力派的行列,还很快成为了流量与实力并重的国家级演员,甚至q集团都折服于他的惊世才华,将他奉为座上宾。
然后一盆冷水将主角泼醒,他呆愣愣的,看着病房里的天花板,记忆开始倒带。
原来他有精神病,系统都是他的幻想。
时间倒回拍摄退圈电影的时候,那时他的确涌现出了一丝灵感,也的确站了出来,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但真实的现实却是总导演啐了一口,置若罔闻。
他站在茫茫人流之中,听周遭纷乱嘈杂的议论声。
“还把自己当个人物呢!”
“嘁,一个流量……”
“马上就要在圈子里查无此人了,还吆五喝六的。”
“老老实实听话等死不好吗。”
“现在的竞争这么残酷,从不好好努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咯——”
“话说,他刚才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不试试吗?”
“试个屁!他就一个在镜头跟前卖脸的,他能懂个什么呀。”
主角仓惶地站着,被无数条状似有形的文字泡挤压,像一根面条,像一棵失去了依仗的莬丝花,像一个被抽断了脊梁骨的人。
哦。他心想。我确实——确实什么都不是了。
从第一次忐忑地偷懒开始;从第一次心安理得地摆烂开始;从把一切交给经纪人和助理开始……
我就已经丧失了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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