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更莫说,先帝的四大顾命辅政之臣,唯司马懿硕果仅存了。
满朝公卿,已然无人与之匹敌了。
当之无愧的朝廷之望,天下士族世家莫不以他马首是瞻。
先前夏侯惠在庙堂之上怒斥侍中吴质,遏止了彼贬司空陈群而捧司马懿之举,但兜兜转转数年过去,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对此,天子曹叡会心有警觉、将他按在“社稷之臣”上吗?夏侯惠觉得可能性不大。
更令他沮丧的,是他觉得自己也很难做到。
虽然,他知道如今的司马懿是魏国的大忠臣、社稷砥柱,但他更知道,曹叡在放浪形骸、纵情酒色的路上越走越远啊~谁知道会不会兀然就迎来了身体被掏空的那一天!若是果真如历史那般.诸如吴质之流,就不知有几多了!
毕竟,至今为止的司马懿,为人也好为官亦罢,在朝野那可是有口皆碑、堪称魏国的人臣典范啊!夏侯惠就算想有什么心思,也是无从下手。
或是说,依着原本的历史轨迹,若是没有曹爽的专横跋扈与逆行倒施,司马懿或许就是以忠亮之名流芳后世的魏臣了。
但.万一呢?底线这种东西,就是“王莽谦恭未篡时”,不到身死盖棺时,孰人敢定论!对于司马这个姓氏,夏侯惠无论如何都不敢抱有侥幸。
如今这个人心不古的世道,只是为了半个荆南,江东那群杰瑞都能秀出白衣渡江的操作来了;在试魏国之鼎多重这种事情面前,司马懿指着洛水放个屁,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又或者说,而今的历史已然偏离轨迹了。
应该不会再有刘放孙资促成曹爽与司马懿一并受托孤了——就算是仍有托孤之变,以刘放孙资对他夏侯惠的善意、以及他自己此些年累积的功绩,取代曹爽简直不要太容易。只要自己不类曹爽那般“良善朴质”,去相信什么君子协议,司马懿就算想有什么变动,也奈何不了自己。
然而他知道,自己也是有弊短之处的,且这个弊短也是司马懿可以轻易拿捏的。
缘由,是这几年他窜得太急了。
为了摆脱年龄与履历劣势,他处心积虑的谋求官职与权柄,行举激进,逐渐演变成为了天子曹叡对抗世家士族的刀。
且还是与谯沛子弟以及宗室不和睦的刀!
莫要看数年前就在淮南试着推行的士家变革之政,衮衮公卿百官似是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那是因为还没有触及他们的根本利益。
一旦随着士家变革全面铺开、图穷匕见将新政牵扯到吏治与地方郡县抡才之上,若他们不想将夏侯惠生吞活剥了,那才是怪事了!所以说,他的弊短,是在于人望。
原本应该在统一战线的谯沛子弟与宗室,因为妒忌与争权选择孤立他、反对他;在曹丕称帝之中受益的士族世家,因为不愿意已然在掌控中的权力被收回而诋毁他、攻讦他。
如此,内忧外患之中的他,想战胜身负朝廷之望的司马懿,谈何容易?
或许连稍微压制都很难罢。
归根结底,都是天子曹叡太任性、太不负责任了。
身为社稷之主,在天下犹三分、皇子仍年幼的情况下,竟不知道爱惜自身,恣意荒淫取乐!
让他这个有先见之明、矢志为魏国续命的人,都没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当然了,抱怨归抱怨,心志是不能气馁的。
人生如逆旅,时刻准备着迎难而上嘛。
既然德行与名望无法和司马懿比了,且唯有当“刀”才能在未来有一搏之力,那就尽早将锋芒展露出来吧~敢杀人的刀子,至少能令人生畏不是?说来也巧,带着这样心思赶去吊唁的他,竟迎来了试刀的机会。
夏侯惠是翌日早上才入陈府吊唁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石泉松林那边离洛阳城颇有距离,且道路上满是积雪,他昨日紧赶慢赶,也不过是赶在洛阳城门关闭之前入城而已。
为此,丁谧昨夜还特地提了一嘴——既然都讨辽东归来且兵权也归还了,日后是否就该在城内府邸住着?以免朝中有什么突发的事情,自己这边却因为消息传递太慢而无法及时且从容的应对。
夏侯惠深以为然。
庙堂之上的诡谲并不亚于战场,很多时候只是慢了一步、失了先机,往往就会演变为万劫不复、无力回天了。
源于天子在得悉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诏令发丧的干系,陈府所在的整条街衢尽缟素、哭声哀哀可闻。
但往来的车马影却是不多了。
毕竟今日已然是治丧的第三日,有资格坐车马登门吊唁的官僚或亲朋宾客,没有几个像夏侯惠这般得悉消息晚的。
但人来人往的拥挤依旧。
颍川名门的声望、长文公不曾道人非的品德以及在中枢二十余载的人望,让无数低级僚佐与士人无视了天寒地冻。
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流,夏侯惠也不想骑马招摇越众,索性在路口下马,叮嘱一部曲好生看着,便安步当车缓缓随着人流依次向前。
只是才走了二十余步,他就不得不招摇了。
被天子曹叡遣来协助治丧、在府邸街衢外维护秩序的几位侍从中,有人认出了他。
也忙不迭过来行礼、自发在前吆喝着拨开人流为他开道。
搞得他像是奉天子命过来吊唁的一样。
不过,也还好。
虽然有些扰众,但被要求让道的人大多都觉得理所当然。
尊卑有序嘛,以夏侯惠如今的官职与功绩,他们避道让行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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