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被摩挲到光滑如鉴、乌木打造的护陵使腰牌。
化成了这座小小的人坟茔。
从字里行间,罗铣都充斥着苦闷愤懑,既想要反抗呐喊,却又贫弱无力。
他心向往着从未体验过的南宋繁华、眼见着蒙元日益残暴的统治,切肤之痛让他扼腕痛惜,护陵之事使他痛苦不已,他就仿佛一个出生于黑暗中的人,拼尽一生想要幻想光明照耀的景象。
宋永穆陵护陵使中官,罗铣。
这十一个字不仅是铭记一辈子的身份,也是他在这场彷徨生命旅程中,虽然始终不能提起,却唯一能够牢记住的东西了。
江闻看着墓碑落款的日期,发现老天爷又跟他开了一个充满黑色幽默的玩笑。
罗铣最后活到了至正十年,前后足足活了八十岁,对于一个太监堪称前所未有的高寿了——但是刚好还不够。
因为在他死后的第二年,民怨再也无法压制,白莲教韩山童、刘福通便率先起义,彭莹玉、徐寿辉随后响应,揭开了覆灭蒙元的序幕。
罗铣至死都没有等到,他无数夜梦中想看到的那一幕。
江闻看着碑文写到了尽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自己没有对于后世的知识,也绝不可能窥破明末清初这最深重、最浓黑的迷雾,知道一切发展的方向。
那么自己,或许也会像这个孤贫而死的老太监一样,一辈子都不知道承载自己的这艘船,终将去往何方。
哦不对,或许自己会在墓碑上写个“独孤求败”,编上一些耸人听闻的故事,造一本比《推背图》还要离奇的预言书出来。
“你叹什么气?该不会真相信这些老太监的鬼话吧?”
二酉斋主人忽然出声,话语里满是高人一等的自负。
江闻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二酉斋主人抖了抖身体。
“你先放开我再告诉你,反正我也跑不了。”
江闻想了想,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说吧。”
二酉斋主人晃着被抓疼的肩膀,有些神经质地龇牙咧嘴着,警惕打量着这片浓到化不开的夤夜。
“我的意思是,这些太监没有他们自己说的这么可怜。你想想,如果这里只是一群残疾老太监占据,又怎么能流传出这幽冥巷的名号?”
对方故作深沉地说着,身体却往大殿中藏进了几分,似乎在防备着暗处的冷箭,“红阳圣童告诉我,这些太监掌握着前宋宫中的秘书,不但能营造鬼楼阴巷,还在巷中炼尸拜鬼。”
可能是为了加强说服力,二酉斋主人竭力调动着僵硬的面部。
“守陵人会建明楼享殿,这很正常嘛。至于鬼神之说就有些离奇杜撰了吧?”
江闻熟练无比地学着某人的独家语气,一句话就让对方火冒三丈。
“真的吗?我不信!”
二酉斋主人有些激动地解释道。
“哼,当初红阳圣童就是在这里找到了罗淳一留下的《峋嵝升仙书》,武功突飞猛进,随后才着了魔一样想寻什么架壑升仙的机缘。据他所说,这群太监除留有罗淳一的手札,还奉对方之命,在福州搜寻着前宋遗刻秘录,其中一个个都诡异无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