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敏锐的发现,自身这修武以来一贯的坚定道心,竟是落下了对方的一丝痕迹。
“洪大哥莫要谬赞,乾道子乃中土画圣,小女不过一烟花柳巷之怜人,怎配得上入他之画。”
梦冰云抚了抚发丝,将这幅洪玄机所画之像收好,旋即替对方添了盏茶。
“若冰云愿意,我这便将乾道子请来。”
洪玄机看着对方白如羊脂般的柔夷,心里微动。
他修行以来,自是没有接触过笔墨纸砚,在朝廷内自是被那些穷酸文臣看不起。
但这一年来,他亦是开始接触诗书典籍、琴棋画艺,是故也知道乾道子在画道上的水准。
心念一动,他便拍了拍手,在门外候着的小厮便立马推门附耳旁听,旋即出了楼阁。
为博美人一笑,洪玄机已是有些唐突,竟不惜落下一个人情、真的令人去邀请画圣乾道子。
“小女在此,谢过洪大哥了。”
梦冰云眨了眨眼,看着洪玄机这般作态,忽而双手轻拂膝前的古琴。
下一刻,丝丝青竹绕梁之音,便这么回荡而起。
洪玄机闭目细听,时而点头,似是被这琴音击到了心灵深处。
“哈哈哈哈!青竹浮跃,流水曲觞,好琴!好琴!”
洪玄机的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由睁开双眼。
入眼处,便是一个年约四五十的长髯中年,一身袍子随意披落。
这便是画圣乾道子。
他视线移开,便看到了对面的梦冰云已是收琴而坐,正含笑看着自己。
“我睡着了?”
这一刻,饶是洪玄机修为瑧至武圣中期,也不由起了一丝惊愕。
他自觉仅是微微顺着琴声闭目凝神,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
他看向沙漏中的流逝,竟是在开合之间,失神了足足三个时辰!
“乾兄,洪某唐突了。”
念及此处,洪玄机微微拱手,朝着乾道子告罪。
“哈哈哈!梦姑娘琴音通仙,洪老弟入迷也是常理!我还得多谢你邀我前来,不然平日里可难见梦姑娘一面。”
乾道子抚着长髯,似乎也在回味着梦冰云的琴声。
他被世人成为画道之圣,琴棋书画本就乃艺之一道,触类旁通下,自然比洪玄机更理解梦冰云的琴音。
“梦姑娘,我听你之琴音,虽然轻灵回转,但通曲似是带着一缕愁绪,不知是为何而愁?”
乾道子看了看洪玄机,想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朝着梦冰云发问。
别人听不出这个散花楼新花魁的曲子,但他却能听出深意。
这琴音之内,竟然带着一种浓浓思愁,似乎在思念乃至爱慕着一个求不得的人。
年岁过半百,乾道子自是人精一个,怎么会看不出洪玄机正在追求梦冰云?
所以他问的委婉了些,也给了双方一点颜面。
这散花楼新花魁的倾慕之人,可根本不是洪玄机。
看了这位二十出头的天子红人,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画圣意境,实乃非凡。”
梦冰云见乾道子微微点破,也无任何情绪。
她轻轻抬手,从衣襟内衬里拿出一张手绢,将其摊在了桌上。
素白绢布上,俨然绣着一个走在山间的男子。
他似乎随意漫步在大千山河之中,逢山过山、逢水渡水,时而停驻、时而忘返。
针绣之力,无法将其独有的气韵留驻于绢布中,却也让乾道子乃至洪玄机,微微意动。
“这…这是道主?”
乾道子有些疑惑地看着手绢上的男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男子与中土众生每日入梦时见到的太上道主段真极为相似,但头颅上那对收合一切道蕴的双角,却是没有被绣上。
甫一见到,乾道子似乎都有些不敢确认。
“冰云,你从何处得来这般亵渎道主之像?”
而洪玄机却是皱了皱眉,不仅是他,当今中土众生皆要承道主的传法之恩,这手绢上的男子虽然与道主极为相似,但却失了那一对弯角。
这种行为,便是如同将一尊手脚完整的佛相画成了残缺,是一种极为亵渎的行为。
这世间众生百年来,只要入梦,便能见到太上道主相。
其样貌身形,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连洪玄机自己家中都高挂着一幅道主之相,日夜焚香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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