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逐渐安静下来,寒风呼啸而过。
景帝轻咳几声,抬起左手擦拭嘴角的鲜血。
此刻他的状况看起来很狼狈,那柄天子佩剑已经折断,身上的轻甲血迹斑斑,左腹有一道斩马刀留下的伤口,右臂更被陆沉挥枪砸断。
不过他依然挺直腰杆,昂然屹立。
他望着身前两尺外站定的陆沉,静静地端详这张年轻俊逸的面孔。
“年轻真好。”
景帝面上浮现一抹沧桑又苦涩的笑意。
陆沉其实有很多话想问这位异族帝王,但此刻他并不着急,平静地说道:“陛下正当年,何出此叹?”
“此刻近距离见到你,朕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
景帝自嘲一笑,继而道:“如果朕年轻二十岁,应该不会落入你的陷阱。人老了便会有各种顾虑,凡事力求稳妥,便如今日之战。你很聪明,抓准朕这个弱点,一步步引诱朕上钩。如果朕没有这般谨慎,一开始便倾力而为,即便会败在你的手中,也不至于输得这么彻底。”
这是一句实话。
陆沉坐拥破军炮和火绳枪两大超越这个时代的神兵利器,如果只是谋求一场局部胜利,不需要这般费心筹谋。
他要一战抹平景军的所有优势,将景帝留在这片战场,所以才绞尽脑汁步步示弱,不惜用飞羽军和数万步军作为诱饵,只为诱使景帝全力施为,不光底牌尽出,连他本人都深入战阵。
只有这样,齐军绝境之中的反击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陆沉望着景帝渐渐平静下来的面庞,缓缓道:“或许你不知道,从我投身行伍的那天起,我就在研究你和庆聿恭。这大半年来,你麾下的虎狼之师高歌猛进,大齐边境风雨飘摇,靖州西线更是被庆聿恭领兵打穿,其实我也曾犹豫过很多次。”
“哦?”
景帝似乎颇有兴趣,问道:“为何犹豫?”
“因为死了太多人。”
陆沉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幽幽道:“有一位老将名叫康延孝,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他的一生可谓与你们景廉人厮杀的一生。当年我和他有过一次小冲突,后来我以为他斗志不再,于是决定让他去淮州养老。他显然不甘心,几次三番写信给我,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三个月前,靖州西冷关,康老将军与庆聿恭指挥的大军鏖战三个多时辰,最终力竭战死,壮烈殉国。”
林溪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垂下眼帘,以示对那位老将的敬意。
景帝则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
陆沉继续说道:“像康老将军这样的人成千上万,其中很多人我并未见过,他们只是战报上冷冰冰的名字。如果我换一种策略,或许大部分将士都不用战死沙场。”
“但是那样一来,这场战事会延续很长时间,你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结束杀伐。”
景帝看向陆沉的双眼,淡淡道:“两相比较,或许后一种选择会死更多人。”
陆沉冷声道:“无论哪种选择,根源都在你身上。”
“朕不否认。”
景帝摆了摆左手,似乎有些意兴阑珊:“古往今来但凡有志君王,谁不想平定天下青史留名?如今朕败了,这份雄心自然化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