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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毫无还手之力

属于真正打造出了一方循环不息的小天地,也算一条另辟


    蹊径的旁门左道了。以后给你介绍一位同参道友。”


    古鹤赶忙行礼道谢。


    循着陆沉、陈平安作为两条重要支流线索,找见了那个算是未来的十四境的干流脉络,老道士驻足停步,古怪见新奇。老观主稍微运转神通,只见那位修士身后随之显出一尊法相,只见骨骼不见血肉,却非真正骨骼,而是浑身道气凝练如玉质,法相金光淋漓,几条主要气脉,皆


    是瀑布倒流姿态,世间皆以金枝玉叶形容求仙之人的道体,眼前就是了,几近无瑕。之所以是“几近”,自然是因为老观主眼界奇高,见过真正的无瑕道躯。


    在那人间的临海城市,若有江河入海,常有潮水倒灌的事情发生,一条玄之又玄的光阴长河,亦是如此。


    老观主以心声提醒身边新收的护山供奉,“古鹤,接下来装聋作哑便是了,切记,不要节外生枝,自投罗网。”


    黄镇站起身,打了个稽首,毕恭毕敬道:“晚辈黄镇,道号大潮,浩然宝瓶洲骊珠洞天人氏。见过碧霄道友,见过微尘道友。”


    老观主点点头。既然是“道上”相见,相逢称呼一声道友,还算得体。


    古鹤以心声问道:“洞主,从无打过照面,这厮如何晓得我废弃多年的道号可是某位故人的转世”


    老观主粗略解释道:“此子有神通,能知未来事。”古鹤不以为意,不过是所谓的未卜先知,偷窥天机者,算得什么本事,真道法。远古岁月里,就数此辈道士的命理最苦,难怪要来此躲避,否则天心微动,大劫


    便至,化作一团劫灰罢了。只是碧霄洞主的提醒不能不当回事,古鹤打定主意,只管装聋作哑。老观主笑道:“黄镇,既然几次袭杀陈平安都不成,阻他合道的登高脚步,效果极其有限了,就转去孤注一掷,豪赌一场,可惜截杀陆沉又不成,还敢不挪窝,还


    不逃”


    “陆掌教心宽道广,多半不会跟你计较,就陈平安那打小就记仇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非要等他找上门来,你是打算学正阳山,还是马苦玄啊”“怎的,是那‘书上’写死了贫道命不久矣,还是写清楚了一句,记录贫道身边这位道友,将于某年某月某日归道山,注定不得长寿,无法证道长生所以就提前蹲


    在道旁,伺机而动,守株待兔,捡个漏”


    果然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黄镇闻言感叹道:“碧霄道友确实学究天人,是古往今来真正的见道者之一。”老观主摆摆手,不受这种有的没的溜须拍马,“小子,既然窥见些许天机,侥幸能够驾驭那尾阴阳鱼的后裔,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是可以在两个绳结间游走无碍,可谓占尽先手,有了擅自决定千百条道路走向的权柄。这已经是一种寻常十四都觉匪夷所思的莫大自由了,正常来说,就要惜福,更要惜命。是了,你小子


    也不算什么常人,若是循规蹈矩,反而走不到这里。”


    黄镇不置一词。言者本来有意,听者更是有心,古鹤道心微动,似有所悟,思量片刻,伸手出袖,以道法显现出一支毛笔,一手持笔管,一手指肚抵住毫尖一点,见那群毫齐齐弯曲,弧度各异,若将那毫尖视为一人一事的终点,某处节点,那么所有纤细笔毫便各是一条条终点固定的道路,不管如何弯绕,远近如何,也不管“道路”是崎


    岖是平坦……晃了晃脑袋,古鹤只是依旧觉得有所不足,经不起更多的推敲,就此作罢,委实是此举太过费神,空想无益。


    还是去帮碧霄道友的道场看门好了。给一位十五境修士当那护山供奉,脸上有光,寒碜什么。


    古鹤只是默默记下“陈平安”这个名字。


    一个被碧霄洞主说是记仇的人


    莫不是这厮心情不佳的时候,出门游历散心,道上谁碰见了他,只是多看一眼,就得落个半死下场


    至于碧霄洞主所谓“阴阳鱼”一说,似是实物确是古鹤首次听闻,便默默留心起来。


    黄镇直截了当问出一个关键问题:“碧霄道友是要为陈平安强出头,为其护道”


    老观主微笑道:“我与陈平安既非亲朋,又非师徒,何必多此一举,将这条蔚为大观的道脉强行拧断,冷眼袖手,观道一场不好吗”


    黄镇点头道:“信得过碧霄道友。”


    一旁古鹤有些腹诽,真心信得过碧霄道友是打不过碧霄洞主才对吧。老观主对骊珠洞天的槐黄县城并不陌生,抖了抖袖子,抬起手掌,开始掐指而算,稍加推演。老道士四根手指的指节间,显现出十天干的文字,十个文字围成一


    圈,刚好是如那一枚铜钱、天圆地方的布局,不同寻常,老道士以大拇指先按住一个癸字,倒走天干一圈至甲字,再以甲字作为起始,顺走天干……


    说来可笑,黄镇与陈平安的这场大道之争,追本溯源,不过是当年一笔百两银子的人情债,最有趣的,在于双方都不在场。黄镇家的宅子离着泥瓶巷不算远,旁边也有一口水井,只是相较于每天清早便人满为患的铁锁井,不起眼,属于附近几户人家私有的水井,井小水浅,容易取水


    。那边还有一块菜圃,一条比泥瓶巷还要狭窄逼仄的小巷,冬天时常结冰地滑。


    陈平安曾经带着陈灵均一起走过那条狭窄巷弄,路过那块菜圃,物是人非。黄镇似有所感,自言自语道:“年少时心比天高,总觉功名利禄,唾手可得,青年时四处碰壁,犹不信命,相信当下所有磨砺都是来年进身之阶。壮年时意志消沉,悟得一理,绠短汲深,绠是命,是祖荫,所汲之水,无论富贵与长生,皆是梦里花,井中月。到此才肯认命,蓦然回首,便会觉得故乡的小井浅水,就是一份


    安稳日子。不料恰在此刻,时来运转,入了山,学了道,步入炼气一途,晓得了别有天地。”黄镇的年纪要比陈平安小几岁,在年幼时,他就认识陈平安,双方却从没有说过话,毕竟当年除了福禄街和桃叶巷,其余小镇老幼妇孺,几乎就没有不认识陈平


    安的。黄镇的家境一般,读书却是没有问题,


    早晚学塾上学或是下课,与那每天无所事事飘来荡去、黑炭似的陈平安,偶然见了面,各走各路就是了。


    不约而同,都会让路。一般动作,两种心态。


    一个是家中长辈和邻里妇人平常念叨多了,怕被沾惹晦气。一个是怕给别人惹麻烦,不讨喜。


    那会儿,一个黝黑羞赧的孤儿,一个清秀白皙的蒙童,大概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什么叫未来。


    可能所谓的明天就是继续读书识字的一天,兴许明天就是继续米缸空空的一天。


    那会儿,若是陈平安路上遇见了黄镇的娘亲,会喊妇人二婶。妇人哪怕心中别扭,却也会点点头,给个笑脸。至于后来妇人在阮秀那边,说陈平安小时候经常登门蹭饭,碗里的鱼肉,都不给儿子,夹到陈平安碗里之类的,自然是当不得真的。只因为更早时候,陈平安的父亲,烧窑制瓷的手艺好,街坊邻居的同行,只要问,男人都肯教。所以早年两家的关系,确实还不错,至少会时常串门。


    后来等到变天,黄镇很快就跟着长辈搬去了州城,家族在那边购置田宅店铺,过上了手头宽裕的好日子。老观主缓缓道:“杨家药铺后院的天井里边,有你一炷香火,当年香雾不低的,位次很靠前。结果好死不死,招惹到了阮秀,被她厌恶,你等于就此一只脚离开了


    赌桌。在那之后,你的运势就弱了。”


    黄镇默不作声。


    这等秘事,当年他一个屁大孩子岂能知晓。之后一次次借助光阴长河的潮水倒灌,一次次试图更改结果,终究不成。


    要么拦不住陈平安,要么好不容易拦住了,却无法成就自己,始终没有两全之法。


    老观主说道:“妇人当街索求一百两银子,其实还能还个价,五十两三十两也成”


    黄镇神色如常,“能拿到手十两银子就心满意足了。”后来家道中落,少年黄镇开始怨天尤人,再后来,总有这样那样的假设和如果,如果自己再大上几岁,与那林守一、董水井他们是同年,小镇变天的那年,是不是就会跟随陈平安他们一起去大隋山崖书院求学,顺理成章成为齐静春的亲传弟子、文圣的再传之一如果第一次远行,混了个灰头土脸,在返乡之初,肯去落


    魄山,主动找那已经功成名就的陈平安解开心结是不是就可以留在那边修行之后历经坎坷,求仙修道,黄镇渐渐走向山顶,终于知晓真相,难免痛心疾首。上山之前,哪有什么志向,异乡漂泊无所依。路上,始终清晰记得某个场景,让黄镇辗转难眠,一想起此事就要揪心几下,所谓刻骨铭心,不过如此了。变天之后,搬家之前,闹哄哄,一大帮子妇人去杨家铺子那边闹事,后院的那个杨老头


    ,曾经冷冷瞥向黄镇,用一种奇怪的神色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当年黄镇懵懵懂懂,却一字不漏记住了。


    “可惜了,给你娘的一百两银子,硬生生断了长生路。以后无法在西边大山里立足,离了家乡颠沛流离的时候,多想想我今天说的这句话。”(注2)


    老观主说道:“人生大弊所在,不满手中已经有,只恨手中尚且无。”


    黄镇说道:“合道十四境,一座独木桥,还有回头路可走”


    古鹤最听不得什么“合道”和“十四境”。


    黄镇一笑置之。


    老观主说道:“骊珠洞天一座小镇,弹丸之地,到底要比青神王朝那拨五陵少年,跟蛮荒那拨‘同年同里’的剑仙胚子,都要强多了。”


    泥瓶巷的陈平安,隔壁邻居的真龙王朱。道号大潮的黄镇。


    只是可惜了杏花巷马苦玄,不然世间还要多出一位十四境。


    小镇三条巷子,巴掌大小的地盘。怎的,十四境如此不值钱,随随便便就可以凑一桌打麻将呢。当年山巅,知晓那桩内幕的修士,都要或惋惜或意外齐静春的揽下天劫、身死道消,理解的,说是读书人的当仁不让。不理解的,说那是妇人之仁。市侩些的,


    说齐静春这笔买卖做得亏大了。其实没有那么麻烦,只需要往后看个几百年、千余年,再来单算纸面上的一笔账,就知齐静春作为,是赚是亏。


    老观主问道:“走到这一步,代价是什么”


    黄镇摇头道:“不可为外人道。”


    老观主问道:“剑修”


    黄镇脸色淡然,点点头。


    老观主再问:“纯粹”


    黄镇还是点头,有几分自得神色。


    老观主点头道:“凭借‘纯粹’二字,足可自傲。确有一份见着谁都敢平起平坐的本钱。”


    古鹤恍然,难怪小子敢在碧霄洞主这边如此托大,原来是一位极其罕见的十四境纯粹剑修。


    黄镇蓦然神采奕奕,“平生喜读游侠刺客列传,最为钟情一首五言绝句。”


    古鹤心中了然,此子行事作风鬼鬼祟祟,不愧是个喜欢看刺客列传的。


    不过古鹤愈发坚定一个想法,名叫陈平安的那个家伙,绝对不好惹,道理再简单不过,若是个善茬,否则怎么可能会招惹到黄镇这种十四境


    不管如何,以后瞧见了那厮,定要绕道而行。兴许是在此枯坐多年,有太长岁月没有跟人尽兴聊天,黄镇今天尤其不吝言辞,“作诗之人,是与文庙韩副教主同一时代的人物,科举文章,有那吟病蝉之句,直不隆冬写下了句‘什么黄雀、乌鸦,都一样想害蝉’,敢这么写,当然毫无悬念落第了。之后便有这首绝句,直抒胸臆。我第一眼瞧见,便心有戚戚然。翻阅此人诗集,所书所写,初看是满篇的寒草孤鸿,废馆破驿,羸马秋萤,冷月枯树,让人如见书外一位满脸苦相的消瘦文士,饿着肚子,不合时宜的满腹牢骚,只是再


    多看几遍,便嚼出余味了,原来真有人能将奇崛、孤峭、怪诞等诸多意象,一一送入平淡之境,恰似百川入海。”


    老观主会心一笑,“读书人平时发几句牢骚没什么,敢在科举文章里边这么写,可算本事,是个有脾气的实诚人,能当大官就奇了怪了。”


    黄镇喃喃自语,“诗名《剑客》,又题《述剑》。”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他黄镇炼剑都多少个“十年”了


    苦等多年矣。


    终于等来了陈平安与那姜赦厮杀的机会。


    你陈平安,敢接剑么


    ————


    在中土文庙功德林吃牢饭的,能够开辟一处山水秘境,单独关押,待遇这么高的,屈指可数。


    刘叉这边,访客寥寥,不到一手之数。


    这天就走入一位青衫长褂的老人,双手负后,瞧见了蹲在河边垂钓的刘叉,站在一旁,似乎在等刘叉的鱼获。


    刘叉只是反复提竿散饵,搓饵重新抛竿,只当身边那位访客不存在。


    老人似乎耐心一般,径直开口问道,“反正都是靠吃大妖涨道力,吃谁不是吃,周密既然有本事挑肥拣瘦,怎么不干脆连你一并吃了”


    来者正是到处散心的陈清流,先前走了一趟蛮荒天下,这次刚刚从西方佛国返回,打算近期再去一趟青冥天下。


    刘叉当然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说道:“吃我咯牙。”


    周密当然很能打,可要说真逼急了一位十四境纯粹剑修,是涨道力还是跌道行,两说。


    陈清流点头道:“即便强行吃掉你,估计周密短期内也难消化,容易拉肚子。”


    毕竟当年刘叉身负一条完整剑道。


    刘叉约莫是被陈清流这个说法给恶心到了,再没有说话的想法。陈清流说道:“一旦被礼圣抓住机会,找出周密的大道缺漏所在,到时候双方斗法,只要交手了,就是翻天覆地的动静。只要能够确定斩杀周密,以礼圣的脾气,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一定会出手。崔瀺和齐静春,就曾联手试探周密,未必没有帮助礼圣勘验桐叶洲周密当时大道成色的心思。从结果来看,周密并没给他


    们这个机会。”


    刘叉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当年周密选择吃谁,也是一门学问。刘叉随口道:“仰止绯妃之流,一来需要他们在战场出工出力,再者留着有大用,她们脚下各自有条大道雏形,那会儿,托月山认为至少占据半座浩然天下,还是有把握的,要靠这拨有望在浩然合道的王座大妖,去一点一点侵蚀、削弱礼圣的规矩,要用这类阳谋,赢得天时地利人和,在你们浩然反客为主。早早吃了它们


    ,得不偿失。当官也好,打理门派也好,学问只在用人,无非是手边有没有可用之人,用谁做什么事。就算是厨子炒个菜,不也需要食材、佐料”刘叉这类王座大妖,战力极高不假,可脾气也臭,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服管,蛮荒甲子帐都难以随便调动,只要刘叉想要置身于战场之外,地位高如周密都要头疼


    几分。比如扶摇洲截杀白也一事,交由刘叉递剑去负责一锤定音,当时周密还得搬出托月山大祖才能说服刘叉。


    陈清流问道:“但是睡觉那拨呢为何也不下嘴”


    刘叉摇摇头,“不太清楚,可能与托月山大祖有密约吧。”


    陈清流问道:“是怕惹恼了关起来门来当缩头乌龟的白泽,选择直接出山,站在文庙这边一气之下,直奔蛮荒腹地,跟周密来个硬碰硬”


    刘叉还是摇头,“一直不太理解白老爷的想法。”


    陈清流嗤笑道:“都啥光景了,还喊白老爷呢”


    刘叉懒得废话。


    陈清流突然笑道:“一位十四境纯粹剑修,战场还不是在书院,竟然会被一个飞升境打得跌境,不愧是刘叉,真刘叉。”


    刘叉黑着脸不说话。


    先前某个连狗都不如的家伙,已经详细介绍过“刘叉”二字,如今在浩然天下的脍炙人口,说他好羡慕啊,教教他……


    至于另外那个差不多德行的,倒是没有拿这个话题阴阳怪气刘叉,但是走之前往水里砸了一块石头。


    陈清流感叹道:“为人师表,行为世范,可惜了醇儒陈淳安。”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读书人,会让陈清流想起一位家乡的故人前辈。


    陈清流斜眼那只空空的鱼篓,问道:“真会钓鱼”


    刘叉淡然道:“在山上,庸才法宝多。这就叫高手一根竿,低手摆地摊。”


    陈清流笑呵呵道:“刘叉。”


    刘叉说道:“以后别来了。”


    陈清流说道:“近期肯定没空,得走趟青冥天下。”


    刘叉皱眉问道:“听朋友说起过你的众多事迹,好像跟陆沉是旧识”


    陈清流点点头,给出答案,“要去跟这个关系实在一般的朋友道别。”


    ————


    天边团圆月,照看世间无数离散人。


    自从多出一轮从蛮荒迁徙而来的崭新明月,人间不知多少道官和文人骚客,更为热衷于夜游步月之雅事。


    抬头一看皎洁团圆两玉盘,交相辉映,真是眼福。


    要说以前提及年轻隐官,多是消息灵通的山巅道官,因为五彩天下的飞升城和宁姚,或是曹慈,才顺便聊起陈平安。


    那么等到现在逐渐知晓了明月搬徙的内幕,是那陈平安牵头做主,才有了开山与搬月两桩壮举,故而如今这位年轻隐官在青冥天下道官中的口碑,相当不差。尤其是走那拜日月一流的山水精怪,对此颇为感恩戴德,据说某些乡野僻静处的简陋道场、洞府,炼形成功的妖族,连那生祠牌位都有了,每日诚心供奉敬香。


    问题在于他们只知一个道听途说的隐官称号,这位剑仙叫啥名啥,根本无从问询,只得暂时以“隐官”代替。此外各脉道官的炼化日月精华一途,虽说一向有内外之别,外炼一道,单炼日或月,不是不可以,但是容易走岔路,最好还是讲求一个阴阳调和。故而多出一轮


    明月,都有些额外的裨益。高悬在天的一轮明月皓彩中,有个身穿棉袍的精瘦道士,习惯性双手插袖,勾着身子,蹲在门外,与屋内那边问道:“金井师兄,师父临时起意的出门,是要见谁


    ,与谁论道”斜背一只巨大葫芦的少年道童,坐在板凳上,必须盯着炼丹炉的火候,误了时辰,坏了一炉仙丹的品相,他要吃不了兜着走,“原箓师弟,师父他老人家只说要出


    趟远门,如今咱们这儿,缺个迎来送往的看门道童,不太像话。”


    王原箓嘀咕一句,“穷讲究。”


    见那脸嫩的师兄面露不喜,瘦竹竿似的王原箓只好改口道:“金井师兄,如你这般尊师重道的,不多见。难怪师父愿意走到哪里就把你带到哪里。”


    少年道童点点头,“原箓师弟,别看你如今入了道牒,有个亲传名分,想来师父他老人家心里边,还是更亲近我几分。”


    王原箓嗯了一声,“那是必然,师尊念旧。”若是老道士在场,王原箓跟道号金井的荀兰陵,是不这么师兄弟相互称呼的。没办法,老道士只认了出身米贼一脉的王原箓当亲传,荀兰陵始终就个看管炼丹炉


    的烧火童子,乐得趁着老观主不在家里,在王原箓这边占一占口头便宜。


    有个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走路带风,咋咋呼呼吆喝着来壶茶水解解渴。


    道童可不怵这个“辈分相同”的白玉京三掌教,没好气道:“陆三儿,又来打秋风”


    既然陆沉要喊自己师父一声碧霄师叔,那他们可不就是平辈的再说了在这里,自己是半个东道主,陆沉作为客人,敢胡来


    陆掌教点头,嘴上嗯嗯嗯着,“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赏脸来这边打个牙祭。去,好酒好肉伺候着。”


    道童大怒,刚要骂人,就见那陆沉一个脚尖拧转,行云流水转身就要离去。


    却被老观主伸手按住肩膀,“才来就走,不聊几句”


    古鹤瞧见那少年道童,先是一呆,继而伤感不已,颤声道:“金井道友。”


    老观主神色自若,王原箓心生疑惑,道童则是一头雾水,“我们认识”


    陆沉望向那位又见面的道友,低声问道:“给贫道的碧霄师叔道过贺啦”


    古鹤点点头。


    陆沉竖起大拇指,“如此上道,接下来在此修行,稳当了。”


    道童疑惑道:“道什么贺”


    陆沉说道:“这位道友祝贺碧霄师叔荣升十五境啊。”


    道童一脸懵。啥玩意儿


    王原箓倒抽一口冷气,双手插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陆沉转移话题,笑道:“微尘道友,此番重见天日,作何感想”


    古鹤虽然心知不妙,依旧强自镇定,说道:“长生道上,不堪回首,故人长绝,散若浮尘。”


    老观主看了眼陆沉的道心。


    道士慨然有澄清尘世之想。


    何必如此


    陆沉晃了晃两只宽大袖子,笑问道:“毫厘之差的伪十五,算得十五境么”


    道童摇摇头,“依旧不算。”


    王原箓说道:“当然算。”


    陆沉笑嘻嘻伸手按住道童的脑袋,将其定住。


    道童没能掰开陆沉的爪子,奇怪问道:“陆沉,做啥子”


    陆沉神色认真道:“要去做两件事。”


    道童问道:“找谁干架”


    陆沉一脸震惊道:“什么脑子啊,这都猜得到”


    道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陆沉手背砸去。


    陆沉立即一缩手,响起沉闷一声,道童这一拳打得自己脑袋两眼冒金光。


    陆沉揉了揉少年道童的脑袋,打趣笑道:“真舍得下重手,开窍了么”


    老观主摆摆手,示意他们几个休要胡闹,带着陆沉一起散步走向道观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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