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点头:“外藩,以及海商……我是说民商,日夜求互市而不可得,哪怕十之二亦是趋之若鹜。”
“抽税之事,我业已与福建诸商行、藩属达成了共识。”
他稍微解释了一句,而后继续说道:“如今彼辈唯一的顾虑,便是朝廷的态度。”
“生怕朝廷举棋不定,行而又废,乃至引蛇出洞。”
“再加上有心之人鼓噪,福建坊间‘宁信走私,不信舶司’的民谣,几乎都唱开了。”
“哪怕我亲自出面作保,彼辈却唯恐我是胡宗宪第二。”
“寻根究底,此事尚需中枢臂助……”
说到这里,意思就已经很清楚了。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汪直生为互市,死为互市,哪怕遗言,都在为互市奔走疾呼“通关纳税必使沿海富庶”。
其人受戮二十年以来,番外贼寇愤然不平,浙闽海商皆以为冤,东南百姓欲平其反。
可以说,汪直几乎已经成了沿海互市的精神象征。
而当初诱杀汪直固然一时痛快,但代价就是封疆大吏的信用、中枢的威望、以及朝廷开设互市的可信度。
徙木立信为何传颂至今?营商环境被破坏后,就不是空口白话能把人喊回来这么简单了。
现在栗在庭做完了封疆大吏一切能做的事。
剩下的,就是朝廷要表的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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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瀚怫然不悦:“朝廷安能为彼辈折节!”
王世贞低眉垂目:“那就别想着抽人家的税了,还是想想如何缉捕走私来得实在。”
汪直死后,倭寇复乱,官军吏民战及俘死者不下数十万。
这口锅,在王世贞的史书里,早就隐晦地扣给了世宗皇帝以及当初一干廷臣。
此时王盟主也难得甩起了脸色。
王国光出面打着圆场:“海贸乃财赋开源大计,诸位相忍为国多年,不要伤了和气。”
看得出来,大司徒是真的很想抽税。
他犹豫着看向栗在庭:“栗部堂,若是沿海通贸,不知海税略计几何?”
不要问中枢能为你做什么,你先说说能给中枢带来多少税赋。
汪直平不平反,关键也不在其冤不冤,主要看朝廷替世宗皇帝认错,能值多少钱。
申时行与王锡爵不约而同身子往前倾了倾,认真看向栗在庭。
栗在庭沉吟片刻:“我若镇福建,两年以后,每年不少于百万两。”
他没说自己离开福建后会怎么样。
就像当初正德海禁之争,巡抚林廷选可以对礼部的禁令置若罔闻一样,若是之后地方跟中枢步调不一致,海税重回一年三万两的情形也不无可能。
外人当然忽略这些细枝末节,只听到其口中的数目,每年百万两……
汪宗伊忍不住眼皮跳了跳,朝身侧这位故两广总督投去征询的目光。
殷正茂犹豫片刻,小声回应道:“应当差不离,嘉靖二十六年,我军剿灭倭寇、攻陷双屿岛据点后,同年五月、六月,便有一千二百余艘没收到消息的大小船只,照旧前去走私。”
汪宗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说法有些笼统,毕竟里面肯定有裸着一条舢板的海民。
不过即便如此,照这个贸易规模,按十之二抽税,一年百万还真不是吹嘘。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张瀚,上百万两的赋税,未必不能通变一二……
殷正茂这话虽然小声,殿内众人却都听了进去。
确认栗在庭没有夸大其词之后,群臣都有了自己的判断。
王锡爵十分干脆,径直开口:“陛下仁德昭彰,臣以为可稍宥汪直,以安海商之心。”
申时行没去看张瀚的眼睛,别过头转向皇帝:“陛下,胡宗宪有负汪直,蒙蔽圣聪,以致其蒙冤受屈二十载,如今水落石出,朝廷合当拨乱反正。”
申阁老就成熟很多,至少知道要给世宗皇帝一个台阶下。
也能避免皇帝为了祖父面子,坏了海税的里子。
至于推过给胡宗宪,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王世贞老早就干过,甚至说胡宗宪是为了“得加太子太保”的功劳,故意为之。
随后汪宗伊、殷正茂、温纯等人先后表态附和,生怕皇帝不肯答应。
朱翊钧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张瀚,暗自同情,投去一个安慰的目光。
皇帝一直没表态——总不能什么事都需要皇帝压着才能办下去吧?
发挥内阁六部的主观能动性,是很重要的课题。
眼见群臣达成共识,朱翊钧才勉强开口:“彼时海禁乃国策,其人称王建制,妄图逼迫朝廷开禁,干涉国策,触犯国法,按律理当戮之。”
不管怎么说,汪直都立国称宋了,给人砍了肯定是一点毛病没有。
张瀚脸色有所缓解。
申时行张嘴欲言。
朱翊钧再度开口:“如今先帝稍开海禁,朕亦有所发扬,所谓世殊时异,东南百姓希望朕此时宽宥一二,也算是众望所归。”
在封建统治阶级的背景下,汪直就是该杀,但准备搞资本主义萌芽嘛,也不是不能现在跳脱出嘉靖朝的历史背景,客观评价一下其人。
这有点和稀泥的味道,但殿内双方听了这话,好歹是偃旗息鼓:“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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