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只管把台词一次说尽,站定当场,再把那俘虏压跪上前,献给天子。
然后就听得城楼上有人拉开一个卷轴在念,也听不真切什么,只是那话语之长,让苏武站得许久。
想来,不外乎也是先说祖辈之荣光,说天地乾坤之鉴,说江山社稷之绵长,说天子之威严恩德,说军将之奋勇效死,再展天朝上国之威势,又斥贼寇之罪大恶极。
许久许久,终于说完了,鼓也响,号也鸣。
天子退去,军令也来,着大军入军营暂居,着贼寇入开封府关押,只待行刑。
苏武个人,等在左掖门外,等那天子相召。
又等许久,来了几个宦官,带着苏武往那皇城里进。
宫墙也高,夹着宫道,犹如峡谷一般,左右去看,天似一线。
过左掖门,过日华门,过宣佑门,从拱辰门外往西走,是那龙亭,有水有溪有湖,有怪石,有奇木,有那锦鲤在游,有奇花异草左右。
奇木之下,有一片草坪,草坪之上,有几个人,都是落座,雕花小椅,漆木小台,台上有琴。
一人在抚琴,当面几人都在听。
一时间,苏武竟是分不出哪个是天子……
自也是无人穿戴那冕旒与龙袍,苏武往前去,头前带路之人也不出声,苏武自也不出声,只管近前,苏武还穿得一身甲胄,兵刃被左掖门处的护卫留下了,就这么站在一旁。
一时间,苏武只觉得,此情此景,当真雅致,只是不像那君臣议事之景,反倒像是几个好友聚那雅会。
那琴音也着实清新淡雅,仿佛能安人神魂,苏武在猜,到底哪个是天子?刚才在那大庆门下,其实没看到天子长什么样子。
童贯与程万里,苏武认识,头前抚琴的……应该也不是,哪里有天子别人抚琴的?
那再看还有两人,一个人年岁不小,却无胡须,当是宦官,当也不是……
再看一人,长相……
猜着猜着,忽然琴音一止,那童枢密开口说话了:“官家此曲,当真天上才有,一曲听罢,便洗净了臣这一身从沙场归来的杀伐血气,只教人神魂皆净,好似灵魂飞升。”
这一言听来,苏武便是一愣,原来抚琴的才是天子赵佶!
苏武稍稍看去,这人一身道袍宽大,气质也显出尘,丝毫无有天子威严。
转念一想,这不就是赵佶吗?不是他还能是谁?刚才怎能猜错呢?
却看天子轻轻点头:“雅乐与知音。”
“拜谢官家赏下此曲。”童贯起身一礼。
天子转头来看,自是看一身甲胄雄壮非常的苏武。
苏武自是拱手拜见,话语未说,就听天子先言:“苏武苏子卿,好军将啊,此番你剿贼奋勇,已晋全功,也听闻你自小也读书,能行一手不差的诗词,此情此景,岂不填上一曲?”
苏武明白,童贯与程万里是想尽办法抬举自己,也是投天子所好。
苏武看了一眼童贯与程万里去,两人皆是点头。
苏武立马搜肠刮肚,但也先说谦虚:“回禀陛下,末将武夫之辈,只怕贻笑大方。”
天子和善在笑:“无妨……”
“那末将献丑……”苏武答着,便是开口:“今日庆功献俘,愿为童枢相与程相公填一曲。”
童贯闻言有些意外,立马有笑:“官家,子卿自是感念臣下之恩情,他以武夫自居,倒是谦恭,便听一听武夫填词……”
“好,只管说来。”天子当真起了兴趣。
苏武哪里会怯场?直接开口:“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苏武知道,童贯其人,配不上此曲,程万里也是不够。
但苏武所想,既然投天子所好,又得两人这般尽力抬举,那就有来有往。
苏武更知,而今里,若真得天子看重青睐,那一切事情,都会事半功倍,已是时不我待之局,唯有使劲浑身解数,方有那力挽狂澜的一点点机会。
若是真能力挽狂澜,那是辛弃疾之所念已然达成,来日辛弃疾,也就不必再作此郁郁之词了。
那时的辛弃疾,当是一个意气风发的辛弃疾。
就听得苏武简短几句《破阵子》一出,童贯霎时间,好似老泪就在盈眶,那程万里更是抬头来看苏武,看得是目瞪口呆。
一旁还有那个被苏武差点猜成天子的人,竟是俯身转头来看。
天子惊讶之下,却是两手一击,开口说话:“好好好,此曲,诉说生平之奋战,也有老骥伏枥千里之志,说那忠心为国之情怀,更说年迈老去之无奈,此曲,大开大合,有苏门学士之风,好啊!”
童贯随后来说:“官家,子卿知我也!”
天子便又来接:“子卿与你一般,乃沙场出来之人,岂能不知你?年纪轻轻,却是感怀深重,大才,着实大才!”
苏武显然把这一局稳稳接下了,且接得极好,只管躬身叉手一礼:“陛下谬赞。”
天子已然起身,抬手一招:“备茶食来!着乐班来唱《破阵子》。”
自有宦官宫女忙碌。
天子竟是走向苏武,拍了拍高大壮硕的苏武肩膀,又是一夸:“好军将,文武兼备,皆造诣不凡,来日必是不可限量。”
苏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