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尧王梁未来到北市,还没有听说他接受别人的邀请用餐。施家三少东家,无疑是第一人。得意洋洋的,殷若在一堆的动听话里回到丁家客栈,在门口又寒暄半天,不甘心的商人们才肯离去。
回到房中后,她必然是兴奋的,但慢慢的,也因为尧王不在面前,积威不压的心头颤,一些在卓记酒馆时想不到的心思浮现出来。
殷若告诉自己,还不能完全相信尧王。她依然只能算又一回的肯定,殿下在适当的时候,可以通情达理。
拿对北市铺面的规划当进见礼,却没有为殷兰六姐妹铺平道路,但又一回买到殿下的赏识。
把数年北市附近土特产的数目回个明白,是变相的激怒尧王对王富贵动手。
也或多或少的得到殿下的赏识。
但是还远远不够,不见得在适当的时候,买得到殷家需要的通情达理。
眸对窗外深邃夜空,殷若原定计策不变。尧王整顿北市,是她出力的好机会,也是殷家在北市站稳脚根的好机会。
“少东家,该睡了。”
殷兰走进来,她梳妆过了,重新换一件藕荷色绣桃花的衣裳,在烛光和月光的交织下虽比不上殷若的真面容,也称得上美丽不可方物。
殷若倏地又想到另一件事情来,问道:“你们在卓记酒馆和附近的客栈进进出出,没有让人看到你们吧。”
金家在北市也有一些铺面房屋,类似于殷家的殷贵主持的那种,是个货物和自己人落脚的地方。
校场杀人的那天,从曲瑜口中得知没有金家的人在,事后殷若查到原因。金胡在殷家收到赐婚圣旨以后,对殷家表面交情不变,但背后不知怎么想,让金家的两个掌柜回去丹城。
殷若听到名字,认为自己没怎么见过他们。但是北市离丹城的距离不远,他们有没有见过殷兰六姐妹就不好说。
毕竟商人家的姑娘,不会天天呆在高阁上。
殷兰柔声道:“放心吧,我们会小心的,平时我们不出门。倒是少东家你……。”停顿一下,满腔关切化为郑重:“您要小心。”
今晚的这一顿饭吃下来,殷兰六姐妹对少东家更加佩服。她逃婚离家不过几天,就能宴请到尧王殿下,而且和殿下关门闭户的说了半天。换成金丝,她能做到吗?
殷兰在房门外担半天的心,总怕殷若让认出来。
殷若要想的事情太多,没有心情回应殷兰的关心。点点头让她回房歇息,并且照顾好姐妹们。
殷兰六姐妹也住在丁家客栈,是殷若早就定下的房间。乘坐的大车和护院们在这里住不下,在别的客栈找了客房。
殷兰出门走不多远,就和殷芝等人会合。
殷芝、殷锦、殷绢、殷蓉、殷琼也没有睡,梳好睡妆坐在一起等着。见到殷兰进来,纷纷问道:“少东家睡了吗?”
“想事情呢。”
殷兰刚回答到这里,年纪最小的殷琼抢先道:“在路上是我说的吧,姐姐们都不用担心,不管金家有多少坏招数,少东家才不怕他家。”
这话打开话匣子,殷蓉眉飞色舞:“祖父让我们出门的时候,丫头收拾东西,我让奶娘去金家找她熟悉的人打听,说金丝在京里啊,根本没有亲近成尧王殿下,哪像我们少东家,说请殿下就请殿下,说和殿下单独用饭就单独用饭,”
“就是嘛。”殷绢也扬眉:“那可是殿下,哪有说爱慕,人家就理会你?金丝,嗤!注定输的很难看。”
在她们为殷若的骄傲声里,殷若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下,青鸾拨亮烛火,又增添两根红烛,送上笔墨纸砚,殷若提笔写起来。
黎明前的黑暗幽静暗沉,方便想事情。殷若一气呵成,写出另外两份周到详细的章程。
尧王还是不愿意把全部的铺面都给她,殷若干脆地把拿到三分之一铺面后,她会怎么经营,和拿到二分之一铺面后怎么经营的章程全写出来。
这算三选一,殿下总得选中一个。至于到手低于三分之一的铺面,殷若肯定不干,也就不写出来。
天边,这个时候泛起鱼肚白。殷若揉揉眼睛,仗着年青,熬一夜不觉得有多疲累,把两个章程修改一遍,十分满意的时候放下来。
青鸾送上提神的茶水,殷若喝上两口,全身暖融融,精神热腾腾的上来。
她犹豫下,这就去见殿下吗?
殿下会认为这叫趁热打铁还是跟的太紧?
还是决定停一天再见殿下,多想一想总不是坏事。
打个哈欠,殷若对青鸾一笑:“我睡去,你也睡,今天咱们不出去。”
……
天际边的白在草原上更为明显,丹城金家的宅院之内,一夜没睡的金胡还是没有困意。
从北市到丹城,避得开白虎的情况下,一天就能到达。尧王在校场大开杀戒的消息,已传了过来。
年老的金胡,原本红润的气色上,皱纹多了好几道,看上去也比以前萎靡。
这个久经商场的老掌柜,一生都在与人打交道,计算着得与失。他远走过洛国,也去过卫国,开辟不少家传的产业,可以说是个世事了然于心的人。
但是自从赐婚圣旨下来以后,金胡遭受到从没有过的打击。
他可是花了三百万两银钱,不是三万两,也不是三十万。三百万两这个数目,足够打动贤臣忠心,买动烈女贞节。
早几天,他每天寻思,到底是哪里出错呢?圣旨居然在殷家。
是往宫里送的古玩不满意,还是在京中官场上撒的银钱不够多?这纸圣旨……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消息到来石破天惊,整个丹城都震动。北市的赵得财死了,赵家和陈家都有人丢了性命。殷若的担心不费事的移到金胡身上,金家有没有相似于陈赵两家掉脑袋那种的罪名,金胡心里有数。
他还算骨头硬,没有让压趴下。但骨子里一层层的酥,一层层的怯,蛛网般的密布成阵,把属于他的老态龙钟渐渐的逼出来。
金财宝从晨光中走过来,见到祖父怔忡,心酸地道:“您又是一夜没睡,祖父,为了我,您要好好保重。”
家里的孙子不止一个,金财宝又咬牙道:“可别再为金丝焦虑,如今这样都是她害的。”
金胡也生金丝的气,但到底是自己的孙子,他的心刚硬不起来。见天边霞光出来,绚丽夺目颇似骄傲时的金丝,再想想如今拔毛鸡似的金丝,金胡叹气道:“不为你们,我就不用忧愁了。”
挥一挥手臂:“走,去看看金丝。”
金财宝黑着脸,但搀扶起祖父,来到金丝住的院外。就听到一阵大骂声,金财宝气的停下脚步:“祖父,咱们别管她。”
金丝压根不争气,金胡想到她就神思恍惚。让他听不清楚金丝骂的话,只有内心一阵悲凉上来。
问道:“财宝,金丝又为什么发脾气?”
“骂丫头,打丫头,除去这些,金丝什么也不会!”
金财宝的话音刚落,两个丫头尖声求饶跑出来,金丝握着竹棒追在后面:“敢跑?我要打死你们!”
“够了!”金财宝怒道。
金丝充耳不闻,见到金胡才停下脚步,面容上的凶神恶煞敛去,重新上来一片痴痴怔怔,丢下竹棒垂下面容,双手弄起衣角,低声下气地问道:“祖父,您去京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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