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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举天管它叫“露天隔离病房”。
令人意外的是。
尽管已是亥时初,仍有不下五十余名百姓,在距离草棚半条街外搭起凉席,围观夜话。
见有人出来,病患家属们立刻从火堆里捡起根根柴火,凑近前来,脸上满是忐忑不安。
黄举天未与李老仆一道,称制药还有下一步工作要做。
李老仆觉得,年轻人不出面是对的;
他这副老骨头,更适合应付治疗失败的场面。
于是按照黄举天的吩咐,给十三位昏迷不醒的疟疾重症病人,喂下了低温绞取的黄花蒿汁。
随后,李老仆提着灯笼坐在县衙的石阶上,心中默默盘算着:
等到天亮后,面对百姓的怒火,他该怎样把药汤无效的后果,全揽在自己身上,才不至于牵连自家明公最喜爱的弟子。
谁知,子时刚过。
外围一个昏昏欲睡的百姓,忽听前方传来窸窣动静。
他起初以为是蛇,跺了跺脚,懒得理会。
紧接着,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声音微弱,像是在喊“大兄”。
那百姓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欣喜若狂地冲进了露天隔离病房:
“小弟!”
坐在石阶上打盹的李老仆也被惊醒,疲惫地扫了几眼:
哦,原来是有病人苏醒了啊,没什么大事,继续睡吧……
“什么?真醒了?”
“杨家那个小郎不是连草席都买好了吗?这还能治好?”
“神医!黄县丞真是神医啊!”
李老仆吓得一激灵,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眼前正发生什么。
越来越多的病人恢复意识。
李老仆转身,先是想往内院跑,却又猛地停住脚步,转而去本地大夫家中,将人带到县衙门口,仔细为病人诊断。
他站在大夫身旁,也亲自上手把脉。
片刻后,两个老人对视一眼,面上满是震惊之色。
只因这些醒来的病人,虽未完全康复,但那令人绝望的寒战、高热症状,均已大幅减轻!
李老仆气喘吁吁地冲回内院,见黄举天正站在井边,石桌上点着两盏油灯,连忙喊道:
“县丞!治好了……真的治好了!”
黄举天蹲在地上,正将黄花蒿浸泡在石灰水中,抬头问道:
“醒了几个?”
“七个。”
李老仆将已醒和未醒的患者名字,都报了一遍。
“文崽他娘如何?”
“未醒,症状略微减轻,暂无性命之忧。”
“那就够了。”
黄举天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臂,笑道:
“再过五日,等新药研制成功,所有人都会醒来。”
李老仆脸上的欣慰瞬间凝固:
“这……县丞,药不是已经熬制出来了吗?”
黄举天摇了摇头,一时不知该如何用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今夜患者服用的生药汁,只含有少量青蒿素。
青蒿素含量不足,药效自然大打折扣,治疗进程也会变得缓慢。
春秀和其他病人未能苏醒,恐怕正是这个原因。
李老仆这次是真的有些不同意了。
他走到黄举天跟前,语重心长道:
“我知县丞胸怀大志……可多做多错,既然生药汁已有功效,何必再自讨苦吃?”
黄举天微微一笑,态度坚定:
“倘若竭尽全力,可救万人;今因惧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