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体,却无法帮助他们轻取王府爪牙。
鄂尔多与纳兰元述慢慢占据上风,察觉到了这些武者外强中干的本质,当即就有了主意。
只见两人且战且走,忽然以一招移形换影交错了方位,从各自的对手包围中解脱出来,转瞬背向对方的敌手,还趁机也把白振推向剑锋的所在。
一时间天空海阔,纳兰元述的四门棍飞腾在空气势如虹,顷刻就将貌似黑白无常的常氏兄弟扫倒,而鄂尔多长拳一出如挂鞭脆响,迎着陈家洛、赵半山一阵猛攻,白猿劈挂的放长击远之法瞬间破了他们的以柔对刚拳术。
全场形势牵一发而动全身,等到两人再次移形换影的时候,就变成了鄂尔多将双拳印在常氏兄弟的心口,而纳兰元述的长棍正对着陈家洛的颅顶,一旦躲闪不及就是脑袋开花的下场。
就在这时,后方忽然有人扯着嗓子喊起了“船来了”,纳兰元述惊疑之间慢了半拍,赵半山才以太极门缠字诀挡下了四门棍法,同时也付出了折断一臂的代价。
闻声的所有人惊喜不一,却都在心惊于是什么船过来了?难道是郑氏的船队来了?
然而骇浪滔天之间,他们抬眼望去,却只看见了一艘滑稽小船正摇摇晃晃地驶来,几次都要颠覆于波涛之间,吃水线也很浅,根本不是他们期盼的郑氏船队的样貌。
“这是哪来的船?”
纳兰元述再次奋迅气力,势必将陈家洛当场格杀,只是心中不免疑惑如今朝廷水师调走航船、平南王府又封锁船坞,偌大广州城中连运粮的漕船都被人拉走,怎么会有小船突然从大风大浪里驶来。
纳兰元述的心动手更快,只见四门棍法朝天一竖,转手幻化出无数的棍影飞舞,搅动漫天风雨如怒。这位大内高手先是探出棍锋将陈家洛击退,又趁他踉跄数步下盘失守时,一棍便要兜头落下取走性命!
陈家洛施展轻功想要躲避,可长棍形如游蛇难以摆脱,红花会群雄纵是有心相助,此时也在各自奔忙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家洛,逐渐被凌厉无比的长棍追上。
眼看红花会总舵主就要名丧黄泉时分,顷刻间半空中忽然有一道银龙飞舞,恰如闪电破空般闪耀,这一秒才刚从纳兰元述甩出的棍身上掠过,下一秒就将刚才还矫若游龙的长棍钉在了海岸之上,险之又险地救下了陈家洛性命。
“是谁胆敢搅局?!”
纳兰元述怒声问道,一边前去夺回长棍。
而下一刻,一名目若寒星的青年男子就凭轻功踏水而至,与纳兰元述几乎同时握住了兵器!
银枪划起、长棍飞空,两人的兵械霎时间就碰撞了十几个来回,抬手抖出的旋劲使得一枪一棍化刚为柔,如绳索一般绞缠在一处,这对于技法与力道而言,都是难以想象的考验。
而片刻之后,众人惊讶地发现这场较量的结果,竟然是纳兰元述的白蜡杆长棍,被震得脱手而出!
鄂尔多察觉异常飞身来攻,想要与纳兰元述两面夹击年轻高手,可目若寒星的男子毫不犹豫地弃枪回头。
只见他一手作鹤啄一手握虎爪,迎着鄂尔多大开密合、放长击远的拳法丝毫不惧,转瞬间又对拆了十几招,交手招式越来越快密集到雨泼不进,显然也是带着火气前来,鄂尔多石青色的袍服双臂顿时被撕扯粉碎,还被一拳打倒在了沙地里!
“我见过这拳法!你到底是谁!”
此时他们才真正看见,这艘风浪中漂泊的小船涂着红漆、挂着乌篷,船头点着一盏孤灯,竟然是一艘平日里唱神功戏酬神的戏船,难怪如今还能在不被征调之列。
年轻高手剑眉倒竖也不答话,一杆尖枪上下翻飞,连带着另外几名王府高手也难敌寸步,在群雄趁势围攻下黯然败退,而随着红船缓缓靠岸,船上才又有几人探出头来,当先就是一名美艳至极的红衣女子,叉着腰喊着。
“就是你们两个混蛋,欺负我的便宜儿子是吧!相公不用留手,给我狠狠地打!”
目若寒星的年轻男子在逼退强敌后,转身先对惊诧不已的陈家洛说道:“陈家洛总舵主,在下南少林弟子洪熙官,奉至善方丈之命留下监视广州城风向。”
陈家洛感激万分地说道:“原来是洪大侠,早在伯父处久仰大名,南少林今日也来了吗?”
洪熙官拱手隐晦地说道:“总舵主放心,都会来的……”
话音未落,船上又走下了一名面狭而长、一足微跛的道士打扮老者,对着海滩众人深深一躬,一言不发。
可看到他出现,同样老迈的郝摇旗瞪大双目,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红娘子也不可置信地指着他,似乎有千言万语困顿在口中,良久才异口同声地说道。
“宋军师!?”
两人话语间却不见得是旧友相逢的喜悦。
“二位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跛足老者掩面转身,低声对两人说道,“老朽如今已非闯王帐下宋献策,只是一介村夫,当年之情固然铭记于怀,当初之事却是休要再提了。”
老道人转身看望尚可喜所在的方位,也无意间扫过了大纛之下的李行合,苦皱的脸上乌云密布,霎时就和眼前的海天一样阴沉。
“尚王爷,我这孽徒在你身边的时日也不算短了,你是不是觉得他的计策神妙绝伦,忍不住就把尚藩之内的诸多事情一并托付,就连今日之事也都出自他的谋划?”
李行合冷眼看着自家师父出现,原本谄媚万分的表情里,猛然撞进了几分厌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师父,你当初片语挑动天下皆反的时候,是不是也用得的这套说辞?只可惜现在不比当年,尚老王爷与我向来君臣鱼水,不会信你这种连真名都不敢示人的奸人挑唆。”
李行合打量着尚可喜的神色,不紧不慢地继续抛话。
“徒儿若不是在那本《商君书》上,见到师父你手写的宋献策三字,也不敢相信当年闯王的开国大军师还活在世上,东奔西逃地这些年,只因躲着不肯照见青阳之世!”
应无谋的脸上满是苦涩,他和光同尘太久了,如今谁也不会将这个垂垂老矣的道人,和当年叱咤风云的智者混为一谈,而他也不愿意和李行合多做口舌之争,只是淡淡地说道。
“徒儿,那本书虽然是老道所有,可断然不是被我藏起来的。你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去当这青阳护法………”
两人云山雾绕的说辞,让尚可喜的疑心病再次发作,但他自认为已经胜券在握,便不再思索应无谋口中的挑拨,故意煽风点火道。
“何来如此多话?你们尽可以负隅顽抗,就像李成栋当初在这里等郝尚久以至于死不瞑目,你们等的郑家船队也永远不会来,而老夫布下的伏兵却已经陆续开拔前来,顷刻就能将广州城重新掌握在手!”
陈家洛眉头紧锁地说道:“骆老英雄,切勿听老贼胡言乱语!延平郡王早已决定起兵响应,他乃天下豪杰,与苍水先生约定表里呼应进取广州,怎么会失期不来!”
随行在侧的李行合阴恻恻笑着说道:“郑成功若是真的一心向国,自然会抛弃前嫌冒死前来,可郑、张两人的嫌隙在攻略江南时便已经暴露无遗,你们当真赌得起吗?”
世人皆知张煌言拥护鲁王监国,郑成功却视赏识提拔他的隆武帝为正朔,两人的矛盾在去年已经暴露无遗,陈家洛此时也一时语塞,本想就此继续辩驳下去,可转瞬间他的脸色也难看无比。
陈家洛难看的脸色加剧了不安猜想,旁人也已经想起,当初的云南李定国、浙东张名振南北齐攻时也曾力邀郑氏出兵,可到最后无论是李定国还是张名振,一直到被清军打败,都没有等来郑成功的一兵一卒,这足以证明各路小朝廷纵然同样有心反清,却都没有相互信任的基础。
赵半山与无尘年长沉稳,瞬间看出自己总舵主神色不对之处,连忙询问情况,陈家洛这才压低声音、避过外人说道。
“明眼人都知道妖道此话只是想要动摇军心,我们也知道延平郡王绝不会有如此小人之态,可他能如此笃定郑家无法按期赴会,除非……”
赵半山和无尘联想到了些什么,瞬间双目圆睁,咬紧牙关倒吸冷气,听完了陈家洛的后半句话。
“……除非郡王他遭遇不测,已经压不住‘十八芝’了……”
红花会的窃窃私议,只为不让旁边的人听见,黄脸用剑高手不做表情,而郝摇旗和红娘子却明显感到不满,枯瘦苍老的郝摇旗更是一杵铁棒,面带不虞地问道。
“张苍水当初联络我们行此计策,本就要以横行海上的郑家为主方能成功,如今怎的又不能前来?这岂不是在戏耍我们?”
红娘子紧咬银牙冷声说道:“那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妾身愿意放下旧怨前来,不是来管你们这些劳什子的,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尚老贼这建奴走狗斩了,为天下汉人报仇雪恨!”
内部的异议猛然升起,瞬间就被尚可喜察觉到了破绽。察觉的钓龙局终于钓上了够分量的猎物,尚可喜也沉醉于拉扯、折磨大鱼的快感,无比想要见到他们就此四分五裂、反目成仇,因此故意问道。
“有趣,当真有趣。可今天怎么只来了郝摇旗和红娘子?你们的李来亨、刘体纯哪里去了?李自成当初引以为傲,在一片石被吓破胆的老营兵哪里去了?难不成呆在夔东几年下来,也染上南明伪帝的习气,开始只懂得避战自保以求偏安了?”
尚可喜带领亲卫驱马来到阵前,冷笑着放声问道,“你们为何如此看着这本王?怪哉,难道本王哪里说错了吗?!这些说到底,这都是你们咎由自取,别忘了你的真正的仇人,岂不就在边上——这才几年,就忘了当初‘联虏平寇’是谁喊出来的?又是谁害你们屈居湖北进退两难?”
窃窃私议忽然响起,只因尚可喜诛心之言所提到的东西,赫然便是李自成麾下大顺余党的痛处。
所谓的“联虏平寇”,指的是南明弘光小朝廷初建时定下的策略,所谓“虏”指的是清朝,“寇”指的李自成的农民军,也就是说南明打算借助清朝的力量,来对付李自成一派,朝中无论马士英还是史可法,也都极力主张施行“联虏平寇”。
一番操作下,很久刘宗敏战死武昌府,李自成兵败九宫山,大顺兵马四分五裂群龙无首,南明的做法无疑于背后捅刀,他们还反复向清庭表示,愿意和清朝结盟“连兵西讨”,导致农民军屡战屡败,李过、高一功也接连身亡,最后只剩在湖北、四川交界的大山之中“耕战自守”的夔东十三家兵。
可南明弘光小朝廷没有看清,清庭自打入关后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统一天下。随着大顺残余接连败退勦灭,南明依然沉浸在“联虏平寇”的幻想之中。顺治二年正月,多铎率领大军南下,兵不血刃占领南京,南明弘光朝廷瞬间土崩瓦解。
这件事本就是横亘在南明诸帝、夔东十三家之间难以化解的心结,一开始张煌言亲自到湖北的郧阳山中,试图说服十三家兵出战,可李来亨、刘体纯等人忌恨他弘光旧臣的江南人身份,一听说张煌言要十三家兵出征,“使之扰湖广清军”,牵制敌人,以解缓云南永历政权即将覆亡的军事危局,便称自家兵力衰疲不能出战,最后只有郝摇旗、红娘子两人愿意以江湖身份前来助阵,同时也是想亲眼见证,张煌言所说的这场震惊天下的大战。
沸海之上波涛滚滚,惊天骇浪一波又一波地从深处涌来,沉珠浦上都能听见清晰可闻的雷音鼓声,似乎有人正在沸海深处和某些恐怖的事物交战,惊起了声浪直达天际的沸腾,涛山层峦叠嶂,而他们全心期盼的舰船,却迟迟没有踪影。
郝摇旗的老脸迎着粗大雨滴,露出了一抹蔑笑,他知道毕竟自始至终,南明朝廷文武上下,心中也从未将他们这些粗鄙逆民看作腹心,而随着郑成功的再次失期,张煌言亲自给他们画下的汉家美梦也终将破碎。
郝摇旗见过太多的人,自然能分辨看出善恶忠奸,他不忍见到那个苦心孤诣的文人泣血,可是这世上越是孤忠,往往也越不得善终——如非看不得世道如此薄待好人,身旁早就与闯王麾下撕破脸的红娘子,也不会被张煌言的一片忠心打动前来。
但尚可喜的诛心之言,已经让这支穷途末路的人马人心惶惶,濒临溃散的边缘,而他决定在关键时候再推一把。
“就让本王来算算……你们里面有郝摇旗这般闯逆的人马,有隆武伪帝的郑家手下,有骆元通这绍武伪帝的余孽,城中还有张煌言这个鲁王监国的心腹,当真是逆浪天涌,好让我一网打尽——可本王何德何能,竟然能让这天下大半的反贼都想取我性命。”
“不过,张煌言这样的安排倒也合理。这回没有叫上远窜云南的永历伪帝来凑热闹,他是不是担心你们杀得兴起,在我这广州城里重演一番朱由榔与朱聿鐭的恩怨呢?”
尚可喜这次一开口,转头刺在了南明几个势力的伤口上。
顺治三年十一月初五,朱聿鐭在广州称帝,年号绍武,次年朱由榔在肇庆宣布继位,年号永历,兵势稍壮的永历派遣兵科给事中彭耀、兵部主事陈嘉谟到广州,劝朱聿鐭取消帝号。可绍武的新朝首辅不容彭、陈二人饶舌,下令推出斩首,再遣大军攻打肇庆。朱由榔也发兵迎战。
就这样在外敌环伺、朝不保夕的时候,清军都还没杀到,南明已自相残杀起来,打得难解难分了。不久前线捷报传来,绍武朝的大军把永历朝打得大败而逃,广州城内一片喧腾,处处挂灯结彩,人欢马叫,好像光复了大明江山一般。
就在这一片欢乐声中,同年十二月十五日,清军在降将李成栋的带引下,以十四骑伪称援兵,骗开东城门,大队鼓噪直入,四面纵火,大肆焚杀。才做了41天帝都的广州,顿时陷入刀山火海之中,广州承平已久,百姓几辈子没见过兵革了,一时惊惶无措。可笑的是南明军队大部分都开往三水,与自己人作战去了,城中军民不多,苦战一夜只好星散四逃。
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