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妍见状,抿一口茶,随即摆了摆手,说:“扯远了,但也不算太远。说回承业,他是家里的长子,无论怎么说,江家的未来,最后还是得落在他的身上……花儿,你别老打压他,把孩子吓得,碰见什么事都往后缩,那哪行?”
花姐一时慌乱,忙说:“没有,承业就是那副性子,天生的,不争不抢。”
说到“不争不抢”时,她似乎有意加重了语气。
胡小妍会心一笑,却说:“老百姓有数的话:儿子随娘,闺女随爹。承业的性子,可能是更像你不假,但你平时肯定也没少说他。”
花姐频频摇头,连说没有。
可是,她那点小心思,怎能瞒得过当家大嫂?胡小妍忽然挑起秀眉,似笑非笑地问:“咋的,你怕我小心眼儿,背地里记恨你们娘俩儿?”
花姐更慌了,急得连忙站起来,改口解释道:“嫂子,我真没那么想,我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我只是负责给江家生个男孩儿,你才是承业的妈。”
“这话你信么?”
“我——”
“坐下坐下,你是江家的姨太太,不是听使唤的丫头。”
胡小妍轻声宽慰道:“承业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这是事实,改不了的。我生了闺女,你生了儿子,要说我完全不在乎,那是假话,但也绝对谈不上记恨你们娘俩儿。”
花姐轻轻搭在椅子上,似乎还想解释什么,无奈嘴笨,寻思了半天,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胡小妍看她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由得长叹一声,却道:
“花儿,你好好想想吧,我要是真记恨你,又怎么会让你把承业带大?”
花姐闻言,恰如大梦初醒。
是呀,那些深宅大院里头,有多少侧室产子,孩子刚一落地,就被大房抱走,往后莫说是认作生母,一年到头,恐怕连面儿都见不上几回,又有多少女人因此而变得疯疯癫癫,一夜白头?胡小妍容许花姐亲自把承业带大,容许承业认花姐为生母,虽说不至于恩赐,倒也的确从未把这娘俩儿视作敌人。
“花儿,或许是我心窄了,但自从你生下承业以后,好像就开始慢慢跟我疏远了。”
“嫂子,我……”
“不管你叫我嫂子,还是叫我姐姐,怎么论都行,但在我心底里,我其实一直都把你当成是我的娘家人。说实话,你来给江家生下个长子,我还算是松了一口气,总比让别人生的强。”
花姐默然,忽地觉得有些惭愧。
胡小妍接着又道:“我不敢说自己有多明事理,但在大事上面,我还是拎得清的,虽然不情愿,但也得接受。”
花姐皱起眉头,似懂非懂。
胡小妍忽然转起轮椅,自然而然地,花姐起身推着她,来到书架前,将手中的账册物归原处。
看着架子上满满登登的账册,胡小妍终于挑明缘由。
“花儿,你来看看,江家做到今天这份儿上,远的不敢说,单说在奉天,早就已经很难再有人从外面杀进来了,但家业越大,家里就越容易出问题,再大的家族,也抵不住自毁,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
“是。”
“而且,江家跟别人还不一样。那些大财主家里,各房勾心斗角,儿女反目成仇,最坏的结果,多半也就是拆伙分家,咱家如果走上这条路,恐怕就不是分家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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